荀彧拿湿帕子醒神的动作一顿,转看郭嘉:“有变故了?”
郭嘉眯眯眼睛拄着下巴坐荀彧床上挑眉答道:“之前没有,现在难说。”
荀彧放下帕子:“好,明天我陪你去颍阳。”
郭嘉笑着站起身,狠拍了一下荀彧肩膀,差点儿把人给按脸盆里。然后乐呵呵地道着谢出去了,留下被溅了一身的洗脸水的荀彧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那摇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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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妩这边的心情在见到郭嘉后就有些郁郁。而出了阳翟往长社越近,沿路景象越黯淡。尤其在长社城外,林木化焦土,荒草没人高。路边官道上走着的竟然多是些衣衫褴褛的老人孩子。即便路过几个少男少女,也都是面有饥黄,身形消瘦。在见到他们的车队经过时,抬起的眼睛里满是麻木和无谓。而有控制不住想上前问车队乞讨的人则在还没靠近车队时就已经被护卫队的弓箭逼退。蔡妩睁眼看着射向外围的弓箭,心绪复杂,颇有些难以置信:就在刚才,一直谦和的林中叔叔向护卫队下令:靠近车队十步以内者,可以抢劫为由,拉弓射杀。
蔡妩看着这些,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心也慢慢下沉。直到达长社在和蔡斌汇合以后才算慢慢恢复。用过了晚饭,蔡妩一看上上下下的都已经被提前打理好,就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回了房间。
只是躺在床上蔡妩却并未睡着:这是她十五年来第一次出远门,除去第一晚的雀跃兴奋,蔡妩现在却有些疲惫。除了在阳翟看到郭嘉,阳翟到长社这一段路上不时走过的扶老携幼,衣衫褴褛的流民更让蔡妩动容。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庆幸自己是生在蔡家,自幼衣食不愁,有父母疼着、兄姊护着。她只是装成孩子,不时卖卖萌,撒撒娇就可以了。即便是发善心的施粥,她也更多以一个局外人,一个救赎者的身份看待那些流民。她知道自己并非像外间传言的那样心善,她并不同情他们,她更多是在仗着蔡家提供的坚实后盾站着优越者的位置上可怜他们。
蔡妩想她终于可以理解管休为什么当年一趟出行回来心境就有那么大变化:长社之战中,皇埔将军一把火烧退了波才也烧焦了沃土。良田难耕,父老飘零。到流亡队伍里,有和她一样原本该如花似玉的少女们却衣饰破烂,瘦骨嶙峋,面色憔悴。在看到她们车队经过时,偶尔抬眸,射向她的视线里有的是嫉妒,有的不甘,有的麻木,有的怨毒。
蔡妩有些害怕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经历。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对那些高高在上的当权者和乱民一般的黄巾军生出怨怼之情。
她不知道此时楼下,林中大叔正轻轻拉住起身欲走的蔡斌的衣角,压低着声音对蔡斌说:“东家,林中跟您说个事。”
蔡斌不明所以地笑道:“到底什么事这么隐秘?”
林中想想今天蔡妩一路行来越来越不好看的脸色,斟字酌句地把蔡妩一路状态讲述给蔡斌后,颇为委婉地跟蔡斌建议:“东家,二姑娘毕竟年幼,不比咱们这些常年在外行走的人。如今这年头,有些事有些人就算是见识多了也未必能习惯,何况二姑娘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女孩儿家家。”
蔡斌似有所感的点点头,冲林中感激道:“带着姑娘出门在外,确实不同寻常。阿媚这般也在情理之中。有劳林兄提醒,这事确实是我疏忽了。”
林中赶紧不敢当地摆摆手,又想到蔡妩自见到那位陌生男子后的反常举动,婉言建议:“东家言重了。林中此言不过尽分内之事罢了。再说二姑娘骑马在外,毕竟也是抛头露面,这世道,总有不太平的时候,二姑娘的样貌怕是……”
蔡斌捋捋胡子,了然地点点头,对林中无奈笑道:“在家宠惯她了,出门前她要骑马我竟然依了。现在想来,此举确实欠妥。明日还是让她乘车吧。此事还要烦劳林兄安排。”
林中立刻爽快地应下,跟蔡斌告辞后去安排明日车驾。
蔡妩是一丝也不知道蔡斌和林中的对话。她在郁郁入睡后,第二天晨起换衣服,打开了杜若给她准备的包袱后,不禁眼角抽搐,无语凝咽了一番:杜若貌似真的把她当生活不能自理一出远门搞不好就受伤生病的孩子了。伤药,参片,绷带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给她带着。连红糖,和益母草都给装着。只是这点心模子是怎么回事?还有这针灸针,绣线、缝衣针又是怎么回事?她的杜若小姑娘倒真是听话没给她装毛笔绣撑了,但是她眼前这些也不比那个好到哪里去啊!
蔡妩下楼的时候,蔡斌把自己昨天作出的决定说给蔡妩,蔡妩听完先是脸色扭曲了一下,神色古怪的看看蔡斌:他爹可不是个循规蹈矩到不许女孩儿骑马的人,不然也不会让她学骑马了。
只是蔡斌却连解释都懒得说,直接征用了蔡妩的宝贝坐骑,然后把满脸写着不解不愿的女儿赶去车里坐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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