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连荀彧都黑线了。他跟身旁戏志才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在心里为郭嘉那两个侍妾默哀。
要说两个妾摊上郭嘉这样的人着实有些可怜人家了,人家原本一个是洒扫上,一个在茶水上干的好好的,谁也不曾想忽然有朝一日被夫人挑中伺候公子去了,这可是一步登天的事。要是能在新夫人过门前生下个一男半女的,下半辈子还愁什么?于是两姑娘精神抖擞上任郭府姨娘了。
只是俩姑娘忘了:他们家少主人是个连老主人在世时都不怎么能管得住的,现在老主人没了,更无人约束了。一个月三十天,郭嘉有二十天是长在外头不着家的,剩下十天里,三天是跪祠堂思过,三天罚关书房面壁。当然还剩下四天,可那剩下四天不是在咳嗽吃药就是干脆卧病啊!
偏偏头顶婆婆还暧昧兮兮地向她们暗示自己想要抱孙子。弄得她们有苦说不出,只能在每次郭嘉回来时,眼露幽怨,媚眼斜飞。
后来刘氏总算明白过来这两孩子苦衷了,于是开始明示暗示郭嘉往两个姑娘房里走走,看看,说说话。郭嘉倒是听话,笑眯眯点头应了。
先往洒扫上出身的孙氏那里,敲了门,孙氏一开门,见是自家夫君,兴奋地差点昏过去。两眼闪光地看着郭嘉,就差直接跟郭嘉说:“爷,咱赶紧安置吧”。
郭嘉被她眼睛盯得发毛,清清嗓子冲人家姑娘说:“不用紧张,我就是来看看,你这里过得可好?可还缺什么?我着人去办。”
孙氏激动地几乎眼睛泛泪:天哪天哪,公子居然会关心人了?还问她可有缺的,她她她……她还有什么可不满的呢。于是低着头,羞答答红了脸回道:“劳公子挂念,妾身这里一切都好,没什么缺的。”
郭嘉点头眯眼笑了:“不缺就好,那我也放心了,我还要去李女那里看看,你歇着吧。”
说罢内堂都没进,转身走了。留下孙氏一个人在那里傻眼凌乱,风中石化:他说来看看,竟然真的只是来“看看”的!
而李氏那里似乎不比她好到哪里去,郭嘉也不知道在里面说了什么,呆了还没半碗茶的时间就出来了,留下李女一个人绞着帕子泪眼汪汪扒着门框瞪孙氏房门。
刘氏后来听说儿子在侍妾那里转了转就出来了,特别纳闷,揪着儿子话里有话地殷殷嘱咐:“你好歹多留会儿,跟她们好好说说话再走啊。”
郭嘉又应了,离了刘氏处就往自己侍妾那里去了。刘氏舒口气:这回好歹该算成了吧?
她倒是不知道郭嘉这回先去了李氏那里,他跟人家说了半个时辰的治国时策,把茶水侍女时辰的李氏听得头冒金星,眼转蚊香,终于支持不住,趴书案上睡着了。
郭嘉看她睡下,还特体贴得给人家披了件衣裳,然后拉开门头也不回赶赴下一家。
孙氏那里正泛着酸水盯李氏房门,忽然听到敲门,开门见是郭嘉,又是一番激动。暗自反省自己上回失败教训,沉稳下心情,给郭嘉泡了杯茶。
见这位爷接了茶温温柔柔,笑意暖暖地看着自己:“你坐下,咱们说说话。”孙氏一阵心跳:有进展。然后她两眼兴奋地看着郭嘉:“有什么话您说,妾身听着呢。”
郭嘉点点头,很不客气的从数算几何到天文历法地扯了近一时辰,等孙氏豆豆眼,包子脸,迷迷糊糊直打盹的时候才站起身轻叹口气:“你今天也累了,我就不在这里了,你早些歇了吧。”说完还不待孙氏反应就转身离开了。
留下反应过来的孙氏一个人盯着茶杯,对李氏咬牙切齿:你真是好手段啊。
然后俩媳妇在给自己婆婆请安时,中间氛围就有些不太寻常了,火花四溅,眼刀如飞。
刘氏不明所以,在两个媳妇眉头眼梢看来看去,最后还是叹口气。狠了狠心,在郭嘉再回家的时候把一碗颜色可疑,据说是补药的东西端到了儿子面前。
郭嘉嘴角抽搐地看了自家娘亲一眼:这不会是鹿血吧?
刘氏眼睛放光地看着儿子,推推碗:“这是给你补身子的,赶紧趁热喝。”
郭嘉一闭眼,咬着牙捏着鼻子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灌完立马起身往外走。刘氏看着空了的碗底,总算笑了:这回你总不能在给我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结果半夜的时候,她被下人叫起来,说是公子喝多了,荀彧公子亲自把人送来了。
刘氏愣了:她连她儿子什么时候跑出去的都还不知道呢。听完话,赶紧穿了衣服往外走,就见郭嘉挂在荀彧肩膀上,一身的酒味和劣质胭脂味,脸色苍白,看样子是吐过了。
刘氏变了变脸,着人烧水的烧水,弄醒酒汤的弄醒酒汤,一番忙碌,看着儿子醉醺醺样子不由心疼:这叫什么事儿啊,她这当娘的还能害他不成?那两个丫头他就再不喜欢,好歹人家身家清白,好过他在去外面找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荀彧看刘氏一脸纠结:“伯母可自去厨房那里,这里有彧照顾就好。”
刘氏来回看看门外和内堂,最终一跺脚,去看醒酒汤了。
荀彧看着床榻上的人,清清嗓子:“行了行了,人走了。别装了。”
郭嘉“嗖”地睁开眼睛坐起身,眸子清亮,哪里还有一点醉态:“我吐得脚都软了,实在不想动弹,文若赶紧帮我从衣柜里拿件衣服,这身又是泼酒又是洒胭脂的,穿着就难受。还有,戏志才那个混蛋,往我身上倒了有一盒的胭脂吧?差点儿没把我熏晕过去。”
荀彧边开柜子给郭嘉拿衣服边摇头笑:“没有,半盒而已。他说剩下的半盒留着给你下次使。”
郭嘉一愣,咬牙说:“没有下次!他要是有那心思留着他自己使吧……唔……”说完捂住嘴,两只晨星般漂亮的眼睛也聚了蒙蒙水汽,好一会他才忍住吐意,抬眼看着荀彧:“你们给我吃的催吐药是不是药力太大了点儿?”
荀彧无辜地眨眨眼,一手递衣服,一边好心地解释:“志才说以防万一,我觉得挺有道理,就没拦着。”
郭嘉接了衣服,气得捶床哀叫:“损友!损友!”
当天晚上郭府为他们家公子上上下下折腾了半夜才算安静。结果第二天,郭府管家又苦兮兮地派人去请郎中了:他们家少主子郭嘉,又病了。
郎中来了以后把了脉,对着刘氏和其他照顾郭嘉的人掉了一会儿书袋,总结意思:虚不受补。然后吹胡子瞪眼劈头盖脸的对家属一阵训斥,大意是:你们胡闹!你们在瞎折腾!病人现在这样你们脱不了干系。
把刘氏训的点头诺诺,心疼地眼泪汪汪看郭嘉:罢了,他要怎样就怎样,一切随他去了,进不进侍妾房间无所谓,只要他好好的就成了。
郭嘉躺床上闭着眼睛,听着老大夫掉书袋训人,在无人察觉时勾起了嘴角。
等郭府把老大夫毕恭毕敬送出门,下人们刚转身回去。隐在角落里的戏志才一把把人家老大夫捂着嘴巴拉到拐角,老大夫正要呼救,抬眼一看荀彧,放心地不吱声了。
荀彧瞟了眼被戏志才颠在手里的钱袋低声询问:“蒋大夫事情可办妥了?”
老大夫低着头:“都按先生们交代的说了。看样子,郭先生母亲已经信了,想来不会再迫郭先生干什么了。”
荀彧点点头:“那就有劳蒋大夫了。这是您这次的酬劳。”
老大夫摇摇头:“先生哪里话,小老儿受荀家恩德才在阳翟立足,不敢要先生谢意。且郭先生身子却是不宜大补,小老儿那么说,也不算欺瞒。再说,郭府主母已经给过诊金,小老儿虽爱财,却也知取财当取之有道。”
荀彧笑笑,不再为难,向大夫道了声谢,就让他离开了。
然后转身看向一脸苦相盯着钱袋的戏志才笑道:“你看,说了让你不要和他打赌,你偏不信,输了吧?”
戏志才晃晃钱袋看荀彧:“你说他怎么就知道蒋老头儿会不收钱就帮忙呢?不会是跟老头儿已经串通好了吧?”
荀彧指着蒋大夫远去背影:“人家刚才不是已经说为什么不收钱了吗?你还思虑什么?”
戏志才点头,然后一抛钱袋:“也是。不收总是好的。只是输给那混蛋一顿酒钱,想想就真是不甘心啊!”
荀彧看着戏志才无语:貌似每次这两个人打赌,不管谁输谁赢,最后掏钱付账的好像都是他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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