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粮的具体实施过程蔡妩没再参与,她被王氏敲打后老老实实跟在姐姐后头当副手去了。蔡平则是在母亲身体有孕,大妹忙事、小妹低调的时候主持起了屯粮理事的计划。本来蔡妩还担心蔡平愣怔,怕他把事情给办砸了。结果出乎她意料的是,蔡平理起事儿来相当的认真细心,从账房账目到粮食买进到仓库建设他都一一仔细过问,不见丝毫懈怠。
这么说来,蔡妩发现自己的哥哥也就是面对自己家人朋友的时候会神经大条,二了吧唧跟不长心眼儿一样,实际上他是个挺能担事的人:前有祖母去世独撑一家,后有父母缺席主持屯粮,都能看出蔡平碰到正经事不傻不怔,心里相当有谱。
估计他就是懒得把心眼儿用在亲近人身上,才造成蔡妩错觉:他们家里哥哥是负责“二愣”的;姐姐是负责“腹黑”的;至于她和她娘肚子里的那个细胞体?估计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是负责撒娇卖萌的。
陈倩似乎对蔡妩这计划相当上心,有事没事爱跟着阿婧去粮仓转悠一次。
到那里的时候十回有八回蔡平在专注忙活,没空搭理她们。不过阿婧眼尖地发现,自家哥哥越是一脸严肃表情认真的干着什么,她身边阿倩盯着哥哥看的时间就越长,神情也越恍惚。
她把这事叽叽咕咕说给小妹妹听,小妹妹听完探着小脑袋:“你说咱这算不算无心插柳?”然后缩脑袋回去一脸感慨,万分沧桑地来了句:“果然,男人认真的时候是最吸引人的。诚不我欺呀。”
阿婧那会儿正因为小妹刚才那句“无心插柳”的比喻细细品味,结果忽然听见妹妹感慨长叹,叹的内容还颇为惊悚,差点儿没让她一头杵桌子上:阿媚哟,你个小屁孩才多大,不要一副阅尽万事的样子来这么一句好不好?还认真的男人?还诚不我欺?你小丫头片子知道男人是什么吗你就感慨?
由是,蔡家阿婧发现自家妹妹脑子里有些想法是很危险的,很有必要去纠正的。然后不由分说来到很久不入的姐妹俩公用书房,一番风雨过境的突击搜索后,跟陈倩两人每人抱着十几斤的被认为是乱七八糟教坏孩子的书简走了。留下蔡妩一个人扒着门框,眼泪汪汪,无语泪流的咬小手绢:她真不是故意说错话的。那不是上辈子听溜了随嘴就来吗?跟她现在看的书真没关系啊,快把她的书给还回来!
杜若拿着一本食谱性质的竹简戳戳自家姑娘:“姑娘,我原先看书房东西太多太乱,就把有些书给堆你房间榻底下了。我看大姑娘收的不少书里在你房间都还有同样卷的,你还有的看。”
蔡妩呆呼呼看了杜若一会儿,反应过来一把抱住杜若:“哎呀,杜若你真好。”然后就颠儿颠儿跑到自己房间去翻闲书去了。
晚上的时候老神棍又忽然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逗着因为被收书而一脸郁闷的蔡妩:“不就是书吗?老道我这儿有的是。媚丫头你要不要看呀?”
蔡妩瞟了瞟他,想了想断然摇头:“不要。”谁知道他那些书到底是什么东西,万一是《骗术大全》什么的,要是叫阿婧知道了,还不得把她扒层皮?
“啧,你这丫头真是不识好坏。这书可是我亲写的。我可以教你招蜂引……呸,是呼风唤雨,识测天机。”
“不要。”
“我还可以教你星相占卜,识人相面。”老头儿继续不死心的推荐。结果又换来一句蔡妩的:“不要。”
“这个也不要啊?那老道我还精通丹鼎岐黄,房中之术,你要不要学?”
蔡妩“啪”的一声把脑袋磕在了竹简上了:这会儿她明白她姐最该收走的是啥了——就是眼前这说话没溜的神棍!
房中之术?那啥啥啥的就是我知道过听过看过还现场观摩过,可跟这么正大光明的说出来效果也不一样啊。想着蔡妩不禁用满带小星星的目光看着老头儿:这神棍是不是该称为整个东汉朝思想最怪异,言辞最脱线的本土人士了?
老头看着蔡妩磕书堆里了,拿手拖拖她下巴,来回扳着她小脸看了看,最后结论:“没磕疼,连红都没红。哎,我说,你学什么你吱一声。我可是不收你修束的。”
蔡妩拍开他爪子,扳着脸看他:“你说的有一样正经的吗?”
“怎么没有啊?都很正经啊。老道我可是一身的本事,随便挑一样就够你学上几年的。”然后老头儿开始用颇有诱惑力的语气怂恿:“你挑一样,挑一样我教你。就挑一样成不成?你总不忍心我这身本事在我百年之后失传吧?”
蔡妩瞪他:“你不是说你已经有过徒弟了吗?不可能失传的。再说,也不知道谁跟我说他跟阎王爷拜把子,不入地府,长生不死。这样的人怎么会有百年之后呢?”
谁知老头儿听完一点反应也没有,选择性忽视掉蔡妩语气中的讽刺,依旧捋着胡子嘿嘿笑着对蔡妩说:“百年之后是说等老道我一百岁的时候,你让我那会儿开堂授徒不是欺负老人家吗?”
蔡妩晕:百年之后原来还有这么个解释法?她抬头虚弱地看了眼老头儿,然后灵机一动说:“你把你那手魔术教给我吧。”
老道吹胡子瞪眼纠正她:“是仙法!仙法!懂吗?跟你说多少次了,你怎么总改不了?”说完拿起蔡妩小手捏捏,搓搓,放眼前对着阳光仔细看看。然后有些失望的放下,抬头宣布:“算了,你还是换一样吧。这个你学不来。”
蔡妩呆了:“你都没教怎么知道我学不来?”
“手太嫩。手掌太软,手指太短,指节太细。这样子的灵活度拿个针绣绣花还行,要学这个,不成。”
蔡妩看老头儿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挣扎着问:“我不是还小吗?还会长的。”
“女娃娃家学这个本来就难,再说你手就是长大了手指头能多长?你这样学也只是费时间,学个十几年也就二流水平,拿不出手的。”老头儿说着伸出自己的两只手:“丫头,你看我的手是什么样的?就这条件我学了十二年才有今日成就。你那双手,要是只想学着玩玩,没有下苦工的决心,我劝你还是算了吧。”
这是在说她先天硬件不足?蔡妩气闷地抬头瞅瞅伸到她面前的手,这才注意到和老头邋里邋遢的衣服脸面不同:那是一双特别好看特别漂亮的手,手指纤长,手掌覆着细细的薄茧,指骨灵活,指节分明,连指甲都修剪的十分齐整,看上去灵巧轻盈又不乏沉稳有力。比后世弹钢琴的手只好不坏。
蔡妩恋恋不舍收回目光,不死心又问一句:“勤练习着也不行吗?”
老头儿拿回手挠挠头发:“也不是不行,不过那就麻烦多了。这东西要天赋的,老道行走江湖几十年,就只碰到我大徒弟一个人。他倒是一个天生就能吃这碗饭的。只是那孩子耐心不够,学了一半就半途而废。可惜了。”说完老头脸上居然显现出一种忧虑惆怅之色。蔡妩脑子里瞬间脑补不少经典悲情师徒桥段,什么大师跟残豹的反目成仇版,黄药师跟梅超风的悲情结局版,无崖子和苏星河的终身遗憾版等等等等。
想完她颇为同情地抬手拍拍老道,安慰说:“人家不愿意,你也不要勉强。强扭的瓜不甜,看开点吧。”
老道点点头,有些忧心地说:“就怕他不止耐心不足,我还怕他走上歪路啊。”这正儿八经的深沉样倒是确实挺唬人,可是蔡妩知道他这话一落地,立马又换上一副猥琐笑,冲着自个儿:“你真不跟我学?你跟我学吧?我可以教你……balabala”
蔡妩堵着耳朵,不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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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斌出去五个月多月后回来,王氏扶着后腰,不太方便的带着家人迎出城去。蔡斌从马上跳下来,乐呵呵的看着儿女妻妾。亲手扶着自己夫人上了马车,才转身接着吩咐众家管事该进城的进城,该进铺子的进铺子,该回家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