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贾诩在帐篷间里穿行。两只宽大的袖子随着贾诩走步时的动作,摇摆拂动。
贾诩的双目似乎一直盯着前方,他的头至始至终没有动过。
他知道这黑暗中有李傕的暗哨、密探。
贾诩嘴角挂起一丝冷笑,在他看来这暗哨、密探跟踪的技艺也并不高,先前几次飞鹰传信,竟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利用。
不知何时贾诩脚步一顿,走到一座宽大的帐篷前停了下来。
这是所有军营都能常见的帅帐,可是贾诩的一对眼却射出精芒,神情专注,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贾诩轻嘘一口气,向前走去,今晚将是改变马超一生命运的时刻。
是枭雄,是狗熊就在此一举了。
贾诩在帐帘前站定,刚要伸出手,掀起帘帐,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将手缩了回来,拿眼示意护卫,去里面通传。
此时深夜,帐内没有烛火,估计李傕已经入睡,冒然进去怕是不妥。
轻微的声音顿时响起,似怕惊扰帐内的主人,护卫掀帘进入。
不一会间那个护卫从里探身出来。看向贾诩,道:“主公有请。”说完将步出,身子闪过一旁,贾诩就势挤了进去。
大帐内,烛火点燃,光线大亮,李傕穿着里衣,外面随意的披着锦袍,已经起来,坐在主位上。
贾诩与李傕见礼,然后在李傕的示意下,在客席跪坐。
李傕的目光射向贾诩道:“先生深夜到此,是否有重要事情?”他已经入睡,而贾诩却不顾礼节深夜造访,必然有大事。
贾诩调整姿势,身体略微前探,道:“事情紧迫,我就不拐弯抹角。马超刚刚派人传信,他已经拔营了。”声音中略显急促。
李傕眼中寒光一闪,皱眉道:“怎么回事?”
贾诩轻轻一叹,道:“还不是休屠人惹得祸。”说完从袖子里,掏出模仿好的书信,起身递给李傕。李傕接过书信,抽出信纸,摊开一看,语气中带着几分诧异道:“休屠趁夜幕南下,一路攻克宣威城、肆名关。这似乎不合情理呀,以休屠战力又怎能攻城拔寨呢?”
贾诩回到席案,整理词语道:“这天下从来都没有不合情理的地方。据马超的信使说,休屠此次南下如此迅快的拿下两个首要之地,只因他们拥有大量的攻城器械,以及不输于骑兵战力的步兵。”
贾诩的此番话将李傕的眉头皱得更紧,沉声道:“看来这匈奴番子,早就有南下的野心了。”
贾诩的声音响起道:“主公能有这样的想法,亦是大妙。”李傕听出贾诩的话外之意,道:“你不会是让我出兵吧。”贾诩这几日与马超走得比较近,此番深夜造访,必然是援兵之事。莫非他们俩之间有什么联系?否则又怎么拜贾诩为义父?
贾诩点点头:“不错。”李傕冷笑一声道:“休屠南下图谋武威关我何事?”
贾诩摇摇头,蓦地低声笑了起来,好似听了一件大大的笑话。
李傕不悦声道:“你笑什么?”
贾诩止住笑声道:“我笑主公,目光短浅,看不透这天下之局。”但凡要使人吸引注意力,就必须以独特之举而开头,渐渐使人不知不觉中拖入精心布置下的语言陷阱。
李傕目光一冷,双眼微眯,注视着贾诩,道:“我怎么看不透这天下之局了。”这贾诩虽称自己为主公,谁知道心里想些什么。前段时间促使他与马超联盟,获得些利益,倒是可以理解,只是这一次没有利益可图,凭什么让他出兵。
贾诩以一种略带沙哑的声音道:“主公想不想再扩张势力呢?”他知道李傕又入瓮了,心里既是欣喜,又有些彷徨,马超未来的路、先秦夫蒙一族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李傕眼中的冷光,被这一句话给冲淡了,道:“这还用说。”
贾诩微微一笑,道:“眼下正是一个机会,主公派兵救援,有两个好处,一可以以暂居之名占据武威郡朴劚以南万里草场,二是解除武威之后,又能更深一步的交厚马超,不用任何代价得到一个强劲的助力。”
李傕眼中一亮,低声道:“这个到是不错。”突然想到什么,又道:“只是马超不是要在鹯阴定居吗?他会答应这占据万里草场之事?”
贾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嘲讽,道:“这由不得马超不答应。我仔细研究过马超,此人不按常规行军布阵,擅于奇正相辅,早已摸清他的底细。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今夜连夜开拔,会一路轻装,直奔揟次东北的万里荒漠草原,从后杀出,直端尸逐巴颜的老窝,险中求胜。”
李傕一下子抓住话语的重要部位,询问道:“倘若尸逐巴颜挥军赶回,那马超岂不是凶多吉少?”
贾诩露出残忍的笑意,道:“他凶多吉少与否,关我何事。如果死了,我们岂不是多了万里草场,如果他能找条后路大难不死,我们又能多一个助力,何乐而不为。”
李傕一对眼上下打量贾诩,露出灿烂的笑容道:“我这就准备,亲率大军支援。”此刻他再也不怀疑贾诩,如此心狠的算计,倘若贾诩与马超有联系,断然不会出的。
贾诩摆摆手道:“这件事不需要主公亲自去办,只需派张绣将军去即可。而占据万里草场之事,我看李蒙与王芳二将最合适不过。而主公与我则回安定,若是武威的危局过后,马腾拿此事来严词问罪,大可推给他二人,充聋作哑。”语气中充斥着阴险的意味。
要成就霸业,就必须对自己狠。
武威地盘是马腾的,想怎么占就怎么占,只要能让李傕出兵恰到好处的抵御住尸逐巴颜的进攻,助马超顺利地洗劫休屠老巢,脱身去张掖,一切都是值得的。
马超要想成就大事,这些都该舍弃。
贾诩目光一闪,继续道:“马超此趟轻装而行,绝不会带牲畜、降卒。主公应该听明白在下的意思了吧?”想狠,就必须更狠,让李傕彻底在心里上认为他与马超是两路人。
李傕一对眼与贾诩的目光相对,会意一笑,遂阴狠地笑了三声,道:“自马超走后,他的军营发生动乱,而我则过意不去,帮他镇压代管。倘若马超不幸回不来了,这些人与牲畜都是我的了。倘若马超侥幸回来了,将这些返还,而交厚马超。嘿嘿!我懂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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