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厉城三百里外,无数帐篷出现在正在融化的雪地上,延伸开去。
阎行高硕修长的身躯跪在一座酋帐外,硕大的帐帘矗立在他的面前,帐帘半掩着,可以看见帐内简单的陈设。金城郡之主韩遂,近在咫尺,他却不敢妄动。生杀大权掌握在里面那个人的手里,他一有异动,就会粉身碎骨。
这时,阴沉的天空更加阴沉了起来,大风呼呼的刮,将纛旗刮得猎猎作响,将帐帘猛然刮下,挡住了他的视线。
一滴细小的雨滴从天而降滴落在他的身上,接着两滴三滴。
下雨了。
雪后的天晴,然后阴沉,接着又下雨,这百年难见的异象在这一天聚集。
细雨绵绵而下,随后越渐越大,噼里啪啦作响,雨滴打在大帐上,顺势直流而下,顿时形成了一串串水帘。
阎行的衣衫已经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贴在身上,显出了健壮的体魄。
他跪伏在地面神情依然恭敬。
一阵轻响,帐帘被推开,成公英站在走了出来,道:“阎将军,起来吧,主公让你进去。”
阎行缓缓起身,走到成公英的身前,从怀中掏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成公英收取夜明珠,脸上露出笑容,在阎行的耳边细声说了几句。
帐内,韩遂斜躺在虎皮席上,手中把玩着一把三尺长的弯刀,神情专注,没有吱声。
阎行肃面跪倒在姬汇的身前,也是不发一言。
帐内异常沉闷。
碰!
弯刀重重地放在案上。
韩遂坐直身躯,一对眼射向阎行,目光深邃异常,似是要透射阎行的心底。
韩遂的声音飘荡在空中,道:“你刚刚说什么,本太守没有听清。”阎行恭敬道:“属下办事不利,贪功冒进,导致先锋军全部覆灭,特来请罪。”
韩遂淡然道:“听说马超饶你一命。”
阎行恭敬道:“是。”
韩遂厉声道:“那你为何不报!”
阎行将身体压低,惶恐道:“属下该死,请主公降罪。”
韩遂冷笑道:“降罪,说得轻松,难道那些手下做错事之后,都来找本太守请罪,本太守非得降罪吗?”
阎行恭敬的趴在地上,额头冒出冷汗。韩遂虽然武力没有他高,但征战多年,那股沙场上、官场上练就出来的威势与日俱增,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那种生死由不得自己的滋味。
韩遂的声音响起,在大殿内飘荡:“祖厉是个不错的地方。”
阎行一怔,不知道韩遂为何说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但又不敢抬起头查探韩遂的神情,去寻蜘丝马迹,只得默不作声。
韩遂的一双常年握兵器的手,抓起玩刀,轻轻抚摸道:“祖厉是武威郡和安定郡的大门,一旦拿下祖厉,我们就可以长驱直入。”韩遂的双目精芒闪闪,朝阎行道:“你不是要降罪吗,本太守准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一个千骑军侯,随大军出征吧!”
“属下,告退。”
阎行神态恭敬的领命而去,退出帐外。
大帐内,卧躺在虎皮上的韩遂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意,突然道:“公英,你觉得我这个女婿怎么样?”
恭敬的侍立一旁的成公英道:“主公,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韩遂道:“不错,我本来是想将他当成杀鸡儆猴的祭品,不过看到他刚才的表现,我又改变了主意。”
成公英道:“主公的意思是将他当成圈养的一条狗……”
韩遂嘴角逸出笑容道:“不错,此人很懂得进退之道,没有寻常武者的鲁莽,而且他还觉察出我对他的隐隐杀心,但他却依旧恭顺。”
成公英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道:“难怪主公刚才问阎行是否是马超手下留情而活命,原来是在试探。”
韩遂站起身来,在大帐内负手缓缓踱步,道:“在众多儿子中,我最欣赏的是老大,他很像我的当年,精明果断。可惜我的四个儿子偏偏让人失望。”目光中透出莫名的伤怀。
成公英劝慰道:“主公,您又想起了当年的事了,当年是形势所逼,并不是您的错。”
韩遂收起神情,道:“公英你跟随我多少年了?”
成公英道:“已经二十二年了。”
韩遂一对眼射向成公英俊雅的脸容,道:“你跟随我多年,经历无数,是我唯一智囊,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向阎行提到祖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