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村中人不与我家走动,我已习以为常,可遇到丧事我才觉出格外的凄凉,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股委屈,想我爷爷一生劳苦,与人为善,临走却冷冷清清,无一人相送。
我跪在爷爷的棺前,脑海中来来回回都是爷爷生前的样子,干干巴巴的小老头,微驼着背,很沉默,似乎从来没有笑过,每天家里家外总是有忙不完的活儿,一辈子唯一的喜好就是抽几袋旱烟……爷爷一辈子苦,苦的不止是他半世操劳,更是心里头的苦,奶奶早逝,孙子接二连三的死去,大儿子死的不明不白,二儿子走的无影无踪,这一桩桩一件件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我一边想一边哭,就这么在爷爷的灵前哭了三天,这三天内无一人前来,包括毒老头,毒老头拿着我们家那个盒子不见了。
三天后的上午,该是爷爷入土为安的时候了,无人跟我抬棺,无人前来送葬,我便想着自个儿拉个平车,将爷爷拉到山上去葬了。
就在我打算将棺材抬上车拉走的时候,我家大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循声望去,一个年约五十岁左右的半大老头儿,一步跨进了门内,环视了一圈后,直奔向爷爷的棺材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放声悲哭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人给我整懵了,这是谁呀?我们村子里林林总总就那么些人,都是熟面孔,这个人我却从来没见过,好像不是我们村子里的。
我盯着那个人打量着,他穿着一身宽袍大袖的布衣,有点像清晨在公园里打太极的老头穿的衣裳,很脏,有些地方还破了洞,头发乱蓬蓬的,像个鸡窝,估计得有半年没剪了,胡子拉渣的,身上还背着一个布包,一身风尘朴朴的样子,像是刚从很远的地方赶来。
我看着那人痛哭流涕的像死了亲爹的样子,心说这是啥情况呀?难道他是爷爷的远方的亲戚?
可也不对呀,一来,我从不知道爷爷还有什么亲戚。二来,爷爷死了的消息除了我们村子里的人,也没别人知道呀,难不成是来蹭丧宴的?
早些年的时候,有许多讨饭的叫花子,行走的过程中,遇到谁家有个婚丧嫁娶的事儿就上前凑合,如遇婚娶,就说些吉利话儿,如遇丧葬,就去棺前哭几声,为的是蹭顿好饭吃,而遇到这种人的人家,也多不会去赶他们,都是以礼相待,难道这老头儿是个讨饭的,看我家门前挂着“碎头纸”,就跑来哭了?
看这人邋里邋遢那样,倒确实有几分像叫花子,不过他哭的实在太真情实意了一些,又像与我爷爷有着莫逆的关系。
我猜不出他的身份,就陪着他哭,他给爷爷磕头,我就恭敬的给他磕头还礼,这不仅是传统的规矩,还因为他是唯一
一个前来给爷爷吊丧的人,我从心底感激他。
这人一哭就是半拉小时,之后,他拿袖子抹了一把泪儿,回头看了一眼停在院子里的平车,站起身来道:“走吧,咱先把你爷爷葬了,别误了时辰。”
“你~你是谁?”听他说要与我一起葬爷爷,我感动之余,终于忍不住出口问他。
还不待那邋遢老头回答,门外忽然又进来一个人,是几天不见的毒老头,他进门看着邋遢老头道:“怀礼回来了。”
怀礼!
毒老头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我看着邋遢老头,心说,怀礼不是我二叔的名字吗?难道这邋遢老头是我二叔!离家二十年的二叔在爷爷死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