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赵元原先杀意不过一二分,听了他这句直截了当的话,便涨到了六七分。
“什么蒙面人?”他冷声道,“这话我可听不懂。”
奴儿知道面前的人定然不会承认,其实他一开始也不肯定,反而是此刻真正听到了赵元的声音,这才确定昨晚杀赵岫的人,就是面前赫赫有名的赵小将军!他知道自己说了这番话,人又在将军府,一个不好就再出不去了……但,他就是想要赌一赌!
他咬咬牙,抬头看着赵元的眼睛:“奴最善听音,凡听过的声音便不会再忘……赵岫已死了,昨日杀他的人蒙着脸,将奴打晕,但奴却记住了他的声音!”
赵元看着他半晌,突然问道:“你究竟找我作甚?”
奴儿闻言就知有门,松了口气,忙道:“赵岫的妾室荣娘子要状告您,只怕不多久就有人要来搜查了。奴来找您,是因为听见荣娘子和外管事说,待事情一了,便要发卖我们这些娈宠,奴不想被卖,做了证人,兴许连命都保不住,可被卖了,也好不到哪儿去……”
赵元还待说些什么,外头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随即竹帘被掀开,乙簇侧身站在门外低声道:“郡守派人搜查,说亭伯府诉告您夜半闯府杀人,且有人证!”
“人证”奴儿愣愣地转头看向赵元。
“你还呆着作甚!”赵元浓眉一皱,站起来,不耐地拽起奴儿,“且跟我去藏起来,若被人发现,我倒可直接去大牢了!”
奴儿被他拽的踉跄,吓得小脸都白了,连忙解释:“奴,奴不是刻意过来诬陷您的……”
“闭嘴!”赵元却懒得听他说话,进了内室打开高柜,这柜子用得老料,十分沉重,他爹亲自动手做了个夹层,勉强容得两人并排站立,但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还有空间藏人。这地方,就连立秋立春她们都不晓得。
他打开夹层,推了奴儿:“进去躲着,若敢出声,我走之前必先了结了你。”
卫弘也是不想得罪将军府,刻意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带人来搜,好歹消息暂时不会传开。他根本不认为赵元会杀人,上了门,直接找赵元说话去了。
赵元心里觉得,他要搁在前辈子,那真是大师级别的罪犯,这等于是犯了罪还跑去警察局跟局长聊天啥的。
最后果然不曾找到什么线索,无论是血衣亦或是凶器都无有。
卫弘亲自给赵元赔罪,压根儿没有问赵元任何和昨天有关的问题,干脆利索带着人走了。他还等着回去再提审一下那个什么奴儿,完了就去亭伯府打脸。
赵元却缓缓地松了口气。这事既是他干的,就得能自个儿收尾,若真要闹大了需要他爹出面……那就丢大脸了。
乙簇看着他,突然道:“莫怕,万一事发,我替你顶下来就是。”
“……这说的什么话啊,”赵元摇摇头,眼里紧绷的情绪变得和缓下来,“难道你们都白教我了?他们找不着证据的。”
赵谌的亲卫原先都是暗哨出身,不光玩得一手跟梢探听,自然还有暗杀这种刺客技能。他从小身旁围着甲乙丙丁等人,就是一人教他一招,也受用无穷了。
他昨天出手的时候,虽然折腾了赵岫一番,但用的不是常用的长刀,而是随处的铁匠铺里都能买到的匕首,杀人手法也简单粗暴,没有任何个人特色。何况他进出的路线也很特殊,水里留不下痕迹,一路拖带的水迹夜里看不清,夏天很快便干了,什么痕迹也没有了。
乙簇咧嘴笑了,拍拍他的肩膀。
“里面那个人你要怎么处理?”他压低声音问道。
赵元想了想,道:“入夜以后,你让丁方想办法送他离开,我得先回大营去。”
“我带人跟你一起。”乙簇还记得赵谌的吩咐,他找了丁方说了,便带人跟赵元一道骑马回到西关外的大营。
“小将军!”大营守卫看见赵元一行人,忙行军礼。
“可见着将军了?”赵元下了马问道。
一名守卫指着中军帐道:“早训刚结束,卑下换防时正见将军回帐子去。”
赵元拍拍他,大步去了中军帐。
赵谌刚简单擦洗了一把,寝衣光套了两袖子,衣襟都还未系上,就被赵元从身后狠狠地抱住了。他早便听到了儿子的声音,也仍然惊了一下。
“怎么了?”
赵元抱着他精壮的腰,脸紧紧地贴在对方宽阔的脊背上,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阿父……”他张了嘴,半晌还是难以启齿,“我……对不起——”
赵谌却背着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转过身,长臂一揽,将少年抱进怀里。他低头在少年头顶亲了亲,声音低沉而愉悦。
“你突然抱住为父,就为了说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