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谌脚步一顿,转身看向赵静。身份高贵的少女肤白胜雪,一身素白娟衣,石绿的披帛,更显得她人淡如菊,纤瘦淡雅。她一双凤眼暗含祈求,水光莹莹,唇瓣却如胭脂一般鲜红,这样的美人用如此目光注视着,谁人能舍得让她伤心?
“你别走,”赵静怯怯道,“我,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赵谌看着她,嘲道:“王姬与卑臣有云泥之别,何况外男不入内宫,王姬这是恨臣至深,盼着臣即刻去死啊。”
赵静着急地往前走了一步:“不!我没办法,我回来……大病一场,阿翁再不许我出门,我只能用这种办法见你!”
她仰望面前伟岸的男子,秋狩时可怕的一幕幕又出现在她眼前,不由哆嗦。但是面前的人注视她的眉眼是那样英俊,肩膀那样宽阔,是赵国的大将军!她自小就立誓要嫁给世上最好的男儿,自从那一年赵谌领三军兵符,在城郊校场领兵演练,他的身影就成为了她心里的影子,再不能忘了。
可是赵谌却不属于她。
“阿翁从前答应过我,我喜欢谁,他就让谁做我的丈夫!”赵静看着他,心里一阵阵发酸,爱慕和嫉妒一瞬间就盖过了赵谌带给她的恐惧,“我想着等自己及笄了就跟阿翁说,谁料到他竟然偏偏赐婚与你,竟然偏偏是我身边的人!”
“我、我这样喜欢你,怎么会想害你……”
赵谌毫不动容地与她对视,半晌道:“王姬既不想害臣,就容臣告退吧。”他把语气里那一丝不耐隐藏得很好,可是哪里瞒得过紧盯着他的赵静。
赵静没料到自己这样剖开自己的心给赵谌看,他竟然一点也没被打动,不但没被打动,还露出厌烦的表情。她也知道日前在围场干的事情惹了赵谌憎恶,可是她能怎么办?若范氏一日在,她就一日没法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还有那个赵元……
“赵谌,你不妨听我说完,再考虑要不要走!”她咬唇,努力克服畏惧走到赵谌身边,仰头看着他,“我前几日才无意中得知,原来赵元竟然不是你的孩子……”
赵谌突然抬起手抚住她的脸,让她忘了后头要说的话。
“你……你做什么……”
赵谌微微俯身,直到两人之间鼻息几乎相触,旁人再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才轻轻问:“臣想知道,这事,还有人听到过吗?”
赵静头一次离一个男人这般近,赵谌鼻息炙热,英俊的五官在极近的距离下冲击力太大,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她听到赵谌的话,也没反应过来。
赵谌却微微一笑:“王姬这里,还有别人听到过这话吗?”
“别人……”赵静喃喃道,在看到赵谌眼里的戾气时突然清醒过来,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顷刻间冷透了。她猛地推开赵谌跌坐在地上,哆嗦地看着他:“你疯了吗!难道你还想杀我的侍婢!”
她控制不住地想到那颗血糊糊的人头,还有口腔里血液的味道,趴到一旁干呕起来。
“王姬!”旁边的宫婢纷纷过来,一个穿绿的婢女指着赵谌厉声道:“纵然是大将军也要有尊卑之分!否则一个私闯内宫的罪名,内廷卫就能让你血溅当场!”
“别说了!”赵静推开扶她的宫婢:“你们都出去!快出去!”
她把所有伺候的人都赶出了房间,看着赵谌喊道:“我知道赵元的身份,知道他是我姑姑的儿子!你难不成还要杀了我吗?赵子信,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赵谌却心不在焉地想,方才却不该让人收了自己的淙泠,说起来,刀还是用自己的最顺手。他慢慢走到墙边,随手取下一柄挂在墙上的长剑,寻常墙上挂剑不过为了装饰,赵静房里的却是开了刃的,再锋利不过。
他抽出剑朝赵静走去,略带嘲讽对她说:“臣不过一介武夫,讲道理却不懂,只会打打杀杀,王姬何等高贵,臣焉敢伤害王姬?只是阿奴的事情是个秘密,为了保住秘密,只得委屈王姬身边换一批人了。”
王姬拿他进内宫的事情威胁他,焉知他不能反过来威胁王姬?就算他杀了当场所有宫人,王姬敢对国君说实话吗?
他赵谌自出生到如今,除了国君,谁敢给他气受?
自然,他也不会傻到在宫中杀戮,只是拿剑吓唬赵静,只怕比吓唬其余人更有用。
赵静简直拿他无法,她真不懂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油盐不进的人……若说赵谌手中无刀无剑她还敢胡搅蛮缠,如今赵谌手中只要有利器,她是真的不敢再靠近对方了!
但是,她不争取一回,实在不甘心。
赵静嘶声道:“你要杀便杀好了!我难道还缺几个伺候的不成?赵子信我告诉你,我只要把秋狩的事情一说,你那小阿奴便再不能活!阿翁本就厌恶胪家人,若知晓我因他受了罪,就是你也护不住他了!”
赵谌如她所愿停下来,手里的剑也微微下垂。
赵静握紧手,自嘲道:“我若说嫁人,天下想娶我的人何其之多,我却偏偏瞧上你这么个煞星!”她露出个颤巍巍的笑容,“谌郎,只要你回去休弃范氏,秋狩的事情我便再也不提,从此咽
下那个秘密,还会和你一起保护阿奴,好不好?”
“好不好?”
赵谌低头看着她,他看着王姬期盼的目光,胸口的憎恨如同波涛一阵阵汹涌,却一次次地强行平息。就在对方以为他快要服软的时候,他干脆利索地在赵静面前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