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小姐饶命啊……太太、太太,求求您了,救救我罢……太太!”
一声声凄厉尖锐的哭叫,从那个被几个家丁拖走的丫鬟口中迸发出来。她的声音划破空气,叫好几个人不忍心地扭过了头去,然而却没有人敢多说半句话——“京城中最下贱的勾栏院”这句话,还像阴魂似的缭绕不散。
孙氏眼皮狠跳了跳,往前踏了一步,才要说话,却见顾成卉先扭过了头,笑吟吟地望着她道:“太太若是不同意我对那丫头的处置,咱们不妨请父亲过来评判评判如何?正好,郝大夫也快到了,父亲在场也好……”
看顾成卉打算一查到底的模样,若是顾老爷一来,只怕这件事就兜不住了。
孙氏腮边的一根筋狠狠地浮了出来,终于还是压低了声音,死死盯着顾成卉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若说是在追查老夫人之死的事,又怎么拿顾老爷来要挟她?难道顾成卉本来没打算告诉老爷不成?
好像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一般,顾成卉笑着道:“本来我是不想麻烦父亲,现在端看太太的意思罢了。”
孙氏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心里转过了无数念头,始终猜不透她要干嘛。只是那句“将那丫头叫回来”的话,也终究没有说出口来。
顾成卉却没多在她身上花功夫,转头笑着问那头一个跪下的婆子道:“你叫什么?”
“小的是来福家的……”那个婆子一脸惨白,连声答道——她几乎已经忘了顾忌孙氏,只是一副生怕顾成卉不高兴的样子。
顾成卉“唔”了一声。翻开了花名册,哗哗地找到了来福家的名字。一会儿,她白皙纤细的手指在册子上点了点,抬头笑道:“敢情妈妈好福气呢。儿女双全!你的小女儿也有十三岁了罢?”
来福家的已经说不出话了,只知道砰砰磕头。
“妈妈少磕些罢!莫磕得晕了,把我问的话忘得更干净了。”顾成卉笑道,“你好好回忆回忆,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来。想不起来,我就将你小女儿送去给方才的丫鬟作伴。”
还不等顾成卉说要把她的儿子怎么着呢。来福家的就已经“呜”地一声,泪流满面地磕头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孙氏只觉脚下一软。
“一共有五味药,分量倒是极多的……有酸枣仁、知母、地黄……还有两味我是真的不认得呀五小姐!”来福家的含着浓浓哭腔的声音,回荡在院子上空。
此时院子里分明站着许多人,可却都鸦雀无声的。人人心中都在默念这几味药材的名字,心知怕是太太在药材上动了手脚……
“林妈妈,烦你将她带下去,把她说的都写下来,再叫她按一个手印儿。”顾成卉淡淡地吩咐了一声。林妈妈心中激动,手脚发颤。忙去拉来福家的,一时竟还拉不起来。
待来福家的随着林妈妈走得看不见了,顾成卉这才转头笑着对孙氏道:“一会儿郝大夫来了,我再详细问问他,到底给祖母开了什么方子?一共有多少味药?什么分量?其中又可有这三样?……太太,你说我这样问。妥不妥当?”
孙氏的脸色,只怕跟死人也差不多了。当初给老夫人灌药的时候,她哪里能想得到顾成卉竟然还有一步登天的本事——本以为她是再蹦跶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儿了的!因此在抓药熬药的时候,也都不大谨慎,才留下了这许多的漏洞——毕竟若不是横杀出来一个沈晏安,谁又敢在后院儿里说上半句她不许说的?
勉强控制自己冷静下来,望着顾成卉唇边的笑,孙氏忽然灵光一闪。
顾成卉今日摆开了车马,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儿,作出了一副要对老夫人之事彻查到底的架势。可奇怪的是。她偏偏又没有把顾老爷叫来……也不像是要出去通报消息的样子……
这么一想就很简单了:想必顾成卉这番做作,就是为了告诉自己,她已经知道自己搞的鬼了。而不往外说就证明——
果然正如孙氏所想一般,顾成卉随即表情夸张地叹了口气。“太太待我一向是好的,我也不愿意叫太太难过。只是我一想到以后国公府的日子就紧张……想着若是能在家练练手。理理家,多好呀。太太,您说呢?”
一句骂声险些从孙氏的喉咙里喷出来——她勉强控制住了,沉着脸想了一会儿,心下倒有几分庆幸。顾成卉不惜演了这么一出戏,原来就是为了逼自己交出管家权来——这么看来,她的弱点便是太贪了!想一想,就算不管家了,自己并没有什么损失,更何况,反正她三年以后也是要滚蛋的……
只不过这种潮水一般汹涌的屈辱感,却叫她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成卉好整以暇地进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吃一边问道:“……太太,您还没说话呢。”
孙氏死咬着嘴唇,就是不吭声,脑中急速地做着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