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明居里,炉子里的碳烧得亮红亮红的,腾腾地散着热量。只是尽管燃得再旺,也驱散不了气氛中的冷意。
此刻的孙氏头一回怀疑起自己女儿的聪明来。往日看她,心计城府虽浅,但是因为聪慧,往后栽培的可能性还是无限大的,怎么一碰上顾五,就变得这么笨!连这样简单的一个小计策都能掉进去,让人吃得死死的?
顾七被母亲乌云密布的脸色吓得一声不出,头埋得低低的。
孙氏终于耐不住了,突然恨铁不成钢地骂出声来:“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就教了你这这些个鲁莽又浅薄的小儿科吗?说了多少次,红丫那丫头我还有用,你倒好,不过是为了撒气就让她去下巴豆,叫人一下就抓住了!消息都走漏了,顾五都躲去老夫人那用晚饭了,你还蒙在鼓里,自以为得计,我都替你害臊!若不是我巴巴儿地赶了去寿安堂,吃了两口你那菜,你以为你还可以好端端地坐着?你可知道那一晚有多险,要是我没去,你就等着老夫人一查到底吧,到时看你这个七小姐,还有没有如今的地位!”
说起这件事,孙氏的火烧得更旺了,因为要教训女儿身边的下人都被遣了出去,只好自己亲自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换口气儿继续说:“真是笑话奇谈,女儿下药,下到亲娘的肚子里头去了……顾五一把红丫放在身边,我就知道什么意思,当时还笑她蠢,心说谁会上当呢!没想到,我这儿还真就有个会上当的!她随手一激,你就以为红丫出卖了你,蹦出来用我的手除了我的人,你可真是她的好妹妹!”
最后一句像一个巴掌似的,甩得顾七再也忍不住了,她娘还从来没有这样疾言厉色地说过她,到底才是七岁的小孩,哇地一声就哭出声来,心里这一刻更是恨极了顾成卉。她边哭边向孙氏求道:“娘别骂?矶?耍?矶??砹耍?俨桓伊恕p> 孙氏虽是生气,看见她一张脸哭得皱成一团,也还是心疼亲生的骨肉,“好了别哭了!你这回长了教训,下次一定要沉住气。”见女儿仍是抽抽噎噎,她还是把声音放软了。“娘这不都替你圆好了吗?就是红丫让我给打发了也没什么,本来顾五揪出她时,她就已经废了。你等着,看看娘怎么给你出气……”
对比正明居里头的苦大仇深,寿安堂西院里却是满满的全是小姑娘的笑音。
此刻顾成卉的屋子里,四个大丫鬟正在和顾成卉笑着说话呢。也不知道顾成卉都说了些什么,最活泼跳脱的半夏都直不起腰了:“不行了,要笑杀我了,我一想到夫人吃了七小姐的菜,回去跑茅房,我就……”就笑得说不下去了,惹得其余几个丫鬟也乐出了声。
“对呀,最难为的是,太太吃了这样大的暗亏,结果七小姐还是主动跳出来了……”忍冬也难得带点不恭地说了几句笑话。不过到底是涉及到了主子,她也没敢多说,笑过后又叹口气说:“虽说那红丫吃里扒外,但好像一出府就又被她娘老子转手卖了,也怪可怜的。”橘白听了,就插了一句口:“不忠可不就是这个下场了。”
顾成卉总归是现代人,看得比较开:“本来她就不是我的人,没有义务对我忠心。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只不过,太太那时不是没有法子保住她的,却二话没说就打发了她,还不就是看她如今没用了么?太太的凉薄,可见一斑……”
几个丫鬟听了,不由都涌起一阵兔死狐悲之感,微微地出了一点神。顾成卉看到气氛淡了下去,就转移了话题,跟几个丫鬟又说笑了几句,忽然又是一连串的喷嚏。忍冬忙问道:“姑娘这几天直打喷嚏,会不会是受了风寒?”一下提醒了众人,跟着就忙了起来,有煮姜茶的,有给熏笼加炭的,有给顾成卉备手炉的……顾成卉舒舒服服地坐在众丫鬟的服侍里,心想,这封建社会的万恶日子,偶尔也是挺不错的。
享受归享受,正事还是要办的。细辛和橘白因为是新来的,对屋子里的事情尚不熟悉,此刻众人各忙各的,她俩的无措就很清楚地露出来了,好像一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