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分局的办公室大门是那种暗红色无窗木板门,门轴绝大多数时候是安静的,只有在开关时才发出轻微圪垯声外。龚克推门的动作很小,所以开门的细小声音并没引起屋里几人的注意。
卢珊拿着支原子笔,拇指扣在笔头上,反复做着下压松开、再下压再松开的动作。快速密集的哒哒声似乎明显的和在场人士透漏一个信息——卢珊现在很烦躁。
本以为简单的案情随着一份调查报告的出水骤然变得比想像中复杂许多。
于是,理所当然的再次见到卢珊时,她那张一贯冰冷的脸因为皱紧的眉直接成了尊布满沟壑棱角的冰雕。叶南笙想笑,不过在龚克的示意下,她还是忍住了。
“这样。”似乎是思考成熟之后,卢珊啪一下把原子笔拍在桌上,“现在不是一共找出二十一个吗?分成四组,一个组平均调查五个。小丁,你们那组加一个人的量。去仔细排查这二十一个人在11日晚的出入行踪,但凡发现疑点的都记录下来,明天碰头会时说。”
桌旁的几人点头,被卢珊成为小丁的那个刑警做好工作笔记后,抬头,“组长,那欧子行那边还需要我跟进吗?”
卢珊摇着头起身,“他那里,我亲自来。”
她已经看到推开门又出去的龚克他们了。
会后的警员鱼贯从会议室走出,卢珊最后一个出来。她胸前抱着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厚厚一沓纸质资料。该是毕雪案的相关调查资料,叶南笙歪着头看着蓝色夹子,却没想到卢珊见面后的第一句话会是对她说的。
“叶医生,听说你读书的时候和欧科长有段时间关系不错?”
叶南笙挑挑眉,她不是傻子,卢珊是话里有话。
的确,卢珊并没因为叶南笙的沉默而沉默,她继续用一种万分感慨的情绪说,“我想你可能都不知道,欧科长是这么能忍的一个人。二十多顶绿帽子,还可能远远不止……”
叶南笙皱起眉,傻子也听得懂卢珊的话。欧子行当初提出和她提分手时,她就知道欧子行未来的结婚对象是个富家小姐,只是没想到会是品行这么恶劣的一个女人。但她也马上肃然,“卢警官,欧子行的婚姻状况我不了解,也没兴趣,但我想,在案情的真凶被找出来前,你是否该考虑该把对一个同行的品评语气,控制在一个符合你身份的水平上?”
卢珊没词了。
打破僵局的是个哈欠声。哈欠来自靳怀理。
他掩着嘴,说了一句让在场人集体无语的话。靳怀理说的是:“这里有床吗?我想睡会儿。”
其实龚克大可不必叫靳怀理来参与这个案子。
坐在车里的靳怀理也说:“这么小个案子,有你这把牛刀还不够,非动用我这把ak-47,枪支保养费用很高,你知道不知道?”
靳怀理完全是一脸“我很贵”的表情。
“知道你不贱。”龚克坐在车里,淡淡的回应。
他们在去往毕雪出事那家酒店的路上,交通工具并不是龚克那辆牧马人,而是一辆黑色宝马。在马路上平淡不显的车型,龚克却知道,单就这辆车的玻璃都可以扛得住单架小型迫击炮的攻击火力。就算不参与靳家活动的靳怀理出门,防弹车,一个身手了得的司机兼保镖也是必须。
天气不错,交通也算顺畅。于是在离开昭阳分局的第十二分钟,宝马车平稳的泊在了东麓大酒店门前。
门童看起来对靳怀理不算熟悉,但却认得那车牌是属于靳家的。两个门童一个去泊车,一个为龚克他们一行人拉开大门。
玻璃门厚重,拉开的瞬间,有热气朝叶南笙扑面而来。说起来,卢珊最初并不同意叶南笙去案发现场,因为在她眼里,叶南笙也是涉案的一员,她极可能成为为欧子行开罪的人。不过也正是因为靳怀理一句话,卢珊勉强同意了叶南笙去现场的要求。
靳怀理当时是用一种极懒散的态度扯着衬衫领子说的:“她这种专业的警方都不放心,那我这种业余的还是回家睡觉吧。”
靳怀理自然不是业余的。他协助警方的次数不多,就一次,仅有的那次还是通过龚克实现的。但仅有的一次却让全省的警察都耳闻了这个脾气怪异,嘴巴极其刁钻的物理学家。
所以,叶南笙同行而来。
叶南笙也因此对靳怀理有了好印象,不过这个好印象并不包含他的刁钻古怪。
自从进了电梯那刻,靳怀理的嘴就没停似的嘟嘟囔囔,“灰尘太多、实在太多了,负责打扫的大妈孙子病了,是感冒。我实在受不了青霉素的味道,不过和口服药剂比起来,针剂效果的确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