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1日,深夜,临水下起大雪。
医学院八号楼二层的一扇窗上亮着细微光芒,那光线摇曳般映在窗上,好像风再大点就会把光湮灭掉。
住二铺的女生半夜被冻醒,迷糊的起身找衣服压在被上,她是北方人,从小都生活在有暖气的冬天里,来到临水求学五年,依然适应不了现在这种湿冷的天气。
她翻身准备继续睡,看到床下依旧看书的清瘦背影,口齿含糊的说句,“聂唯,至于那么拼命吗,好晚了,你不睡人家还要睡呢。”
不大友善的语气透漏这样的潜台词:你打扰我休息了,学霸!
被叫聂唯的女生都没回应她的室友一声,只是伸手又把台灯调暗了一档。昏黄的光让聂唯的背影显的越发瘦削和固执。
见自己的话没彻底奏效,二层的女生也最终放弃,翻个身继续她没做完的那个美梦。
雪下了整夜,早六点,二层女生睁开眼,扯个懒腰她下床,书桌上那盏台灯依旧亮着,灯下摊开的是本医药病理学,页码停在134和135那里,上面有娟秀钢笔字做的笔记,书缝间夹着管钢笔,笔帽没合上。除了以上这些,桌上还有个马克杯,画着歪嘴鸭图案,那是聂唯的杯子。杯里,奶茶冒着热气,撕开的空立顿奶茶包掉在地上。
有洁癖的女生几步走到室内洗手间旁,急促敲着门,“聂唯,你把地弄脏了,聂唯……”
门随着她用力的急敲,吱呀一声开了,里面没人。
11月12日,星期六。
叶南笙清醒于一片咚咚咚的砸墙声中,墙那边隐约着疼疼奶声奶气的声音,“叶姐姐怎么还不来接我,姐姐答应今天带我去学校的,姐姐呢,爸爸你快把姐姐从墙那边变出来……”
变出来?脸埋在被子间的叶南笙皱着眉啧嘴,龚克不是孙悟空,她更不是崂山道士好吧。
要么说做什么都要付出代价,譬如叶南笙要在疼疼面前装嫩,首先要有姐姐的样子,她就必须付出早起的代价。
抹把睡皱的脸,她先把窝在她腿边的咚咚锵一脚踹下地,再一手挥落正在她脸旁鼓肚子的红毛,然后叶南笙睁眼。
床头桌的头骨闹钟显示现在是清早六点过一分。
是不是一定要这么虐啊,她还想再睡会儿呢。揉着嗅觉几乎失灵的鼻子,叶南笙顶着草窝头眼神迷离的扫视在地上惊慌失措追着尾巴跑的红毛,“再冲我放屁,我就把你弟弟切掉。”
901的世界安静了。902的还在闹。
七点半,叶南笙坐在龚克的牧马人里,吃着治愈系的手制鸡蛋煎饼,起床气消去一半。
九点半,叶南笙处理好一个病理切片,回头看到龚克坐在晨起的阳光里,膝头是认真跟着爸爸看书的疼疼。虽然对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来说,龚克手里那本《犯罪心理地图》显然过于高深,叶南笙甚至怀疑疼疼能否读全标题的名字。
不过大抵也是由于此,龚克才放心疼疼接触这类的书。
只是凡事总有例外,譬如好奇宝宝龚筱藤指着书上一幅配图问龚克,“爸爸,王小兵吃的饼干怎么被登在书上了?”
叶南笙凑头过去,原来是外籍译本的配图,一起分尸案现场,选了简笔画的描述方式,而被切成五块的尸身旁有钢笔画的箭头,箭头所指方向写了几个字——“不正确的吃饼干方式。”
关楚说,从人贩子手里救出疼疼的时候,她才六个月大,还没断奶。叶南笙以前就很难想象,没结婚的龚克怎么就把孩子养大的,现在她多少想的出了。
一个上午没出现的王烨直到临近十一点才姗姗出现在实验室门口,当时叶南笙正锁门,龚克站在一旁,手插着口袋听仰头看他的疼疼手舞足蹈的说着对午餐各种诉求。
抽出钥匙,叶南笙回身余光扫了王烨一眼,“够迟的,不像你。”
叶南笙来临水警校除了挂名当龚克的助手和他偷师外,偶尔会被临校医学院请去代节法医课,她自己是懒得去,不过王烨总说,那是他女朋友的学校,平时课紧,聚少离多的,叶南笙去,可以捎带着把他顺过去见见女朋友。
王烨是个活跃喜感的年轻人,叶南笙对他并不反感,所以,医大的课她去过几次。王烨的女朋友小洁她也见过,是个朴素干净的小姑娘,在医大读临床医学,性格略内向,胆子不是很大,在叶南笙看来,胆子小的人大抵都不适合读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