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能这会儿明白轻重是最好的,若不能,以后如何就看命了。
“告诉我佳肴要无损身体比味道好的人,在御膳房里一直做到了司膳。”她适当地往回拨了一点,威逼利诱得一起来,“前些日子刚嫁出去,陛下亲赏的嫁妆,听说嫁给进了她家乡有名的商贾做夫人,夫家名下的酒楼客栈也交给她打理了。”
这一场“恩威并施”的戏做完,雪梨屏息静看了四周片刻,大叹自己可算是把这阵压住了。
自己毕竟还年轻,尚食局的一干女官都是昔年教过她的人;位份又还没有,谁知道这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宫女是不是压根就把她也当个御前宫女看?
不给个下马威就按部就班地挑人决计是不行的,后面被糊弄成什么样那都不一定。
感觉到自己拿住了事,雪梨总算添了些自信,她再度看向秦若柳:“你还小,拿不准轻重不是大错,这件事不会影响你日后的晋封的。”
她说着一扫方尚食,方尚食即刻道:“谨遵娘子的意。娘子不计较,我们便不计较了。”
已在啪嗒啪嗒掉眼泪的秦若柳陡然一怔,愕然望了雪梨一会儿后急忙叩首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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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
夜色尚浅,皇帝看完奏章后正思量着是看会儿书还是去九格院看看孩子们,便听说雪梨身边的福贵和指去易氏身边帮忙的小诚来了。
先听听他们禀事也好,他就传了人进来。
小诚先禀的话,内容不多,大致说了说易氏到尚仪局后见人的经过,又说易氏片刻前差人去尚食局递了帖子,说是想见阮娘子。
没什么岔子就行。皇帝点点头,又看向福贵。
福贵深吸一口气,也先将雪梨到尚食局后的大致经过说了、顺嘴提了一句平安帝姬溜过去的事,末了说到傍晚时在一众小宫女前立威的事,他大了些胆子,说得声情并茂眉飞色舞,就差配个响木了。
……哦,除了响木以外,他也没敢说那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洋洋洒洒地一口气说完后,殿中又恢复安静。
好一会儿,听得皇帝一声低低的喷笑。
谢昭忍了又忍仍没忍住,心里一边回味福贵刚才说的话一边想象尚食局里方才的场景——啧啧,那个呆梨这么有气势地当众训话的场面……并不太容易想象!
总之办得不错,算是旗开得胜吧,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强很多。
她头一回应付这么多人这么多事,而且还离开了她所熟悉的御前和九格院,他是准备好了看她手忙脚乱来着。她知道一到地方就先找个事立威,挺好。
他挥手让福贵和小诚退下,等了一会儿,估摸着二人应该走到半道了,才进了寝殿。
皇帝换了身衣服,又举步往外走,徐世水当即要带人跟着,被陈冀江一挡:“别去。”
“师父?”徐世水往外瞧瞧,心说天都这么晚了,还是有人跟着为好吧?
陈冀江挑眉未语,眯眼看着夜色下皇帝那身淡金底色的飞鱼服,心说陛下您和阮娘子这日子过得真是充满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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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之后,雪梨一下就觉得累了,大抵是因为费了太多心力,晚膳又没正经吃——尝完那么多份豆腐之后当时就撑得吃不下别的了,但豆腐又不顶饱,现下饿得厉害。
于是传宵夜的时候她放纵了自己一些,叫了一碗葱油拌面、一例鹅蛋羹,还要了一碟卤鸡爪。
卤鸡爪她还特意香辣和卤香都叫了来,想着阿杳可以吃卤香。结果阿杳哈欠连天地吃了小半碗蛋羹后就栽倒睡了,连盥洗都是被她强拎起来去洗的,完全没心情享受啃鸡爪的乐趣。
雪梨就只好在沐浴之后遣退旁人,自己坐在案前慢慢吃。
葱油拌面食材简单但味道极其勾人,黄澄澄的葱油淋在面上那股香味简直……堪称嚣张!拌匀之后面上都沾了油就不会坨了,雪梨悠哉哉地细品了三两口之后,依依不舍地将面放下——要留着肚子啃鸡爪嘛。
葱油拌面回九格院之后还可以吃,卤鸡爪这东西,她实在没什么勇气当着那么多宫女宦官和几个孩子的面吃。更要命的是,宫女宦官还可以避开,但皇帝什么时候杀过来可没准儿,不管她那时候是正在啃得投入、还是面前裸了一小堆一截一截的鸡爪骨都不好看!太丢人了!
太久没吃这东西的结果,是雪梨一口咬下去之后就觉得这真是人间美味。
鸡爪卤得很透,卤料又调得恰到好处,并不觉得太咸。这么吃着,满口都是咸鲜味道。鸡爪上的肉又肉质筋道,吃在嘴里又滑又弹,太舒服了!
卤香的和香辣的各吃了一个,雪梨还是更喜欢香辣的。味道更丰富嘛,原本已足够好的卤味中添了一层浅淡的辣味,咀嚼间轻点在舌尖上,说不出哪里特殊,却让人吃着上瘾。
吃完第三个后,眼前的骨头已经有一小撮了。鸡爪若啃得干净,骨头就是会很多——除了一大根整个的以外,指节都是一小截一小截的,白而晶莹。
雪梨就又开始“重操旧业”了。从前偶尔吃的时候她都会这样边吃边玩,一边品味道一边把啃出来的骨头摆个图案或者摆个字什么的,最复杂的一次是她想摆个大象,后来吧……
后来她吃不下了。
这回就摆个字试试吧!
她乐呵呵地边吃边摆,没注意到身后的窗户轻轻开了短短一瞬又重新阖上,更没听见那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谢昭把熟睡的阿杳挡在身后,侧卧在榻以手支颐,笑看着她咫尺开外童心未泯的背影,好奇她什么时候才能察觉屋里多了个人。
——他进来时她没察觉不是她的错,毕竟他的功夫是实打实地跟御令卫一起练的。方才一路过来,又是翻墙又是溜边,尚食局里都没人察觉……
但是屋里明摆着多了个呼吸就很明显了吧!
雪梨开开心心地把四个卤香的、四个香辣的鸡爪都细细啃完后,案上摆出了一个硕大的“好吃”。
她嘬嘬手指,对眼前的作品挺满意——一根骨头都没浪费,而且一笔都不缺,完美!
拿帕子擦擦手站起身,雪梨笑意犹在地一回头……
“嘶……”
她倒吸一口冷气,而后那口气便顿在了心里,都忘了呼出来了。
榻上的男子下颌微抬,淡金色飞鱼服上的褶皱微动,在烛光中暗光轻闪。
久违的装束让雪梨心弦猛颤,她强咽了口口水,还是觉得措手不及。
他倒先说话了:“阮姑娘,吃独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