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倾一手支着下巴，另一手搭在桌上，指节有意无意敲打桌面。云战知道这是云天倾耐心丧失殆尽的标志，赶紧从顾瑞安怀中跑出来，乖巧说道：“娘亲，你们先谈事情。我去做功课。”

云战走后，独孤轩然笑道：“这孩子倒是乖觉，直接讨好这里的主人，让天倾想要责怪都无从下手。看来这孩子长大后定是另一个难缠的人哪。”

面对独孤轩然的调侃，云天倾嘴角抽动，对达钰歉意说道：“孩子顽皮，倒是把你惊吓到了，一会儿我让你向你道歉。”

达钰正襟危坐，显然之前的事情给他造成的影响太深，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何事，听到云天倾的话，下意识说道：“好。”随即接受到各种惊讶目光，立马改口，“孩子还小，都是无心之举，我不怪他，反而我觉得这样甚好，活泼可爱，很有朝气。”

众人随口应付了几句，云天倾只是淡笑应对。等大家说的差不多了，云天倾才说道：“大漠经过修养生息，人人已经过上了富余的生活。但天可汗是否想过，若是遇上灾年，你们还能自食其力，供养自身吗？”

达钰沉默。独孤轩然嘴角噙着冷然的笑。他们二人虽然与云天倾私交甚笃，但涉及到国政问题，还是一步都不退让的。刚才他们几人商讨三方协议的具体协议，云天倾提议让大漠提供战马，达钰犹豫一下，说出一个不算借口的借口。几人都是熟谙权谋之人，自然之道达钰的潜台词就是同意。于是才有云天倾接下来的游说。

云天倾说完后，达钰一直保持沉默，云天倾又对独孤轩然说：“当初我作为使者游走在泽西和天辰在百叶城的驻军之间，双方将领感谢我的付出，都许我一个承诺，当然，我并没有接受，而是他们主动要求我在他们国境中开通一条无关税商道。不知陛下对于在下的提议有何看法？”

顾瑞安看着身居高位的两个男人，心中好奇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治大国如烹小鲜，他自从担任启云山寨的寨主，一点点发现治理一个山寨十分困难。识人用人，事务处理决断，都是一件讲究艺术的事情。他想知道，能将国家治理好的男人，在云天倾的提议下，会有怎样的反应。

独孤轩然的问题很直接，摇晃缥缈的烛光照在他脸上，明暗不定。他说：“商道开通前后有何不同？”

云天倾睫毛轻眨，同样直接回答：“以物易物，形同百叶城。”

独孤轩然笑了一下，看着云天倾别有深意，“朕记得，天倾曾说过帝王气度。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如果贸易能让大周强大，我当然不反对。但朕好奇天倾为何极力促成此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天倾直视他的眼睛，愣了一下。她记忆中，独孤轩然的眼睛清澈见底，很少如现在这般，深沉如晖。

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等云天倾多想。

独孤轩然嘴角的笑意很轻松，好像在和人品茶聊天，“朕只是突然想到和天倾初遇的场景。”

云天倾看着独孤轩然，眼神越来越冷。她明白独孤轩然的意思。当初她受到天玄子的指引来到大周寻找容凌，在大周发展了一番。当时正好官苍梧在身边。官苍梧是商贾出生，帮助她很多。往事如风，席卷了云天倾大半心神。她问：“独孤，你在担心什么？”

独孤轩然的笑容还如之前灿烂，仔细看又有不容忽视的苦涩，“大周国民安逸，这些事情很好。但大周的经济命脉控制在别人手中，我很不放心。”

云天倾缓缓笑起来，长舒一口气，“原来你在担心这件事。独孤，给钱的手从来都比拿钱的手高。但大周是一个国家，而建立商道的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团体。常言道蚍蜉撼树，你如果觉得大周无法承受这种压力，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不建立商道，还是按照先前的建制创办商社。总之这些问题于我而言，都不是大问题。”

顾瑞安眸光轻闪，嘴角有丝笑意。云天倾现在的说辞和当初她来游说他时的不太一样。那时候她说只要商道建成，他们可以暗中控制物价，借由物价掌控国家的盐铁运输。顾瑞安知道，光是这一项每年就有数不尽的财富。他那时听到后，心情激动。他很想知道，云天倾到底能带着启云山寨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