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熙本也就是强撑着,听到黄鹂戳破了,他立刻忍不住了,眼泪刷刷地流下来:“怎么能好的了?三伏天里还穿着夹衣,说一句话咳嗽半天!就这样还绕了个大圈儿跑来看我,我用他看么?我在家的时候他不敢理我,现在我出来上学了了,他来看我也还是偷偷摸摸的。他这是何必呢,这是何必呢?”杨熙的话说的颠三倒四,一时间黄鹂竟是搞不懂他是父亲来看他偷偷摸摸,还是怪父亲身体不好还非要大老远地来看他……只得默默地递了手帕给他擦泪。
杨熙也只是发泄一下,哭了几声,很快便平静下来,轻声解释道:“其实我知道我爹为什么偷偷摸摸的,他是怕我大娘过来学校闹,对我不好……”
这下轮到黄鹂皱眉了:“这种事儿能瞒多久呢?”闫氏早晚会知道杨熙在官学读书的事儿,以她的脾气肯定会闹起来的。
杨熙轻轻叹了口气:“到时候再说吧,我爹现在经不起折腾了。”
黄鹂想到杨老爷的身体,也知道杨熙确实是没别的法子,只得轻轻叹了口气:“只能先这样了。”紧接着她便打起精神给杨熙鼓劲儿:“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别人怕你大娘,我可不怕,她若是日后敢来与你捣乱,我肯定有办法制住她的!”
杨熙本来心情不大好,可听黄鹂这么说,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知道的,阿鹂姐最厉害了!”
黄鹂见他笑,便有些误会:“什么我最厉害?我当日冲你大娘发脾气,还不是为了你?你还笑我……”
杨熙打断了黄鹂的话:“我没有误会,我是真心觉得阿鹂姐很厉害!不是说你脾气厉害,是说阿鹂姐你方方面面都厉害,你读书厉害,写字厉害,为人处世厉害……我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比阿鹂姐你更厉害的人了!”
饶是黄鹂一向大方,听到杨熙这般坦诚的赞美也有些不好意思:“哪,哪有那么厉害?别的不说,就单论读书上头,像邵藻魏彦那样能拿小三元的才叫厉害呢!”
杨熙认真地说:“也就是几个案首罢了,阿鹂姐一定也能拿到!”
黄鹂虽然开玩笑说自己也拿案首才有意思,可是当时无论是黄家兄弟还是吴家兄弟,都当她说的是玩笑话,笑笑也就过去了,这会儿黄鹂见杨熙这样坚定的态度,虽然一向自信,但对他的态度也有些惊讶:“什么叫几个案首罢了?你觉得小三元很容易拿么?”
杨熙理所当然地说:“小三元不容易拿,但阿鹂姐的话就一定没问题!”
饶是黄鹂向来不缺乏自信,也被杨熙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镇住了,她认真地看看杨熙的脸,只见他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竟是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杨熙见黄鹂盯着自己,雪白的脸上升起两团红晕,他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坚定地再次说出自己的想法:“阿鹂姐一向说到做到,你当日说拿了案首才有趣,那就一定能拿上案首!”
黄鹂干笑了一声:“如果我能把诗写成你那样的话案首大概就真的没问题了……”黄鹂确实没有表面上表现的那么不在乎,被人说的那么难听她当然也是不爽的!只是她不是生闷气的人,就像她说的那样:击败那些闲言碎语最好的方式就是自己也考个小三元出来,哥哥们以为她是在开玩笑,看她心里是真的把这考个好成绩堵上这帮人的嘴当回事儿的。此时听杨熙如此真真地表示相信她一定能考上小三元,黄鹂嘴上不说,其实还是挺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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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旬的时候,黄鹂接到了黄老爷出门以后的第一封信,黄老爷在信上写到自己已经途径海州,崇州,来到了嘉兴,在找人送出了这封信。
黄老爷这一路走得很顺利,他当时出门的时候带了七百五十两银子的本钱:其中五百两是从武娘子处借的,其他二百两是从家里拿的:杨老爷还了钱,又把店面租出去,家里头便有了四百两银子上下的现钱,黄老爷给钱氏留了二百多两,其他的都填到本钱里了。
黄老爷跟武娘子一路先往北走,走到燕京,跟当地的北货商人收了些毛皮,还有人参鹿茸之类的东西。当然,黄老爷本钱有限,人参只能收些三五年的普通人参,武娘子倒是资金充沛,只是她不太懂药材,所以也不敢涉入太深,也以毛皮为主。
黄老爷在海州崇州并没有卖货,毕竟这些地方离北方还是比较近的,直到一路行到了嘉兴,黄老爷这才开始甩货。
嘉兴毗邻苏杭,水道纵横,货品丰富,黄老爷的北货在嘉兴很受欢迎,写信的时候,他已经把带来的皮子买的差不多了,人参鹿茸什么的倒没有全都甩了:因为接下来要去番禺,番禹那边这些东西的价更高。即便没有把货全都甩了,黄老爷那七百两本钱也已经换来了一千五百两的银子——在手头还剩下三百两银子进货价的东西的情况下!黄老爷准备把这些钱都换成丝绸这类江浙盛产的东西:这东西他在行的很!加上剩下的人参鹿茸,到番禹那边一定还能赚上一笔。
当然黄老爷也不止说生意上的事儿,他好歹也是正经读了些书的人,还是颇通文墨的,心里头还细细写了海上的景色,比如苍茫的大海上,海天一色日出日落的景象,又比如北地商人喜穿皮草,毛朝外,布里朝里,风俗与山东很是不同;又有嘉兴人竟在粽子里夹肉,豆腐脑做成了甜的,简直不可理喻如此等等,十分有趣……看的黄鹂心驰神往,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父亲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