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了解一个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研究他的书。从萨累到地中海的这段时间里,董南看了整整三遍黎赛留所写的《辩护要点》、《基督教徒训言》、《捍卫天主教教义主要观点》等著作,以至于费迪南多公爵都笑话他都快成了一个“真正的基督徒”。
“参谋长先生,基本上都整理完了。”
董南二人刚走进大舱,负责欧洲事务的情报委员会副主任加西亚便汇报道:“此外你所关心的那位主教大人现已抵达马赛港,玛丽王太后陛下派来的卫队也已抵达了码头。”
对那些雇佣兵董南可没什么兴趣,一边拉开椅子招呼科西莫坐下,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还是先说说那位主教大人吧。”
“是,先生,”加西亚副主任点了点头,一边翻开着刚整理完的资料,一边介绍道:“他是弗朗索瓦-迪普莱西和苏珊娜-德-波尔特的儿子,今年三十四岁,出生地至今无人知晓。有人认为当时是难产,还非常弱小时就差点要了他母亲的命。不过关于接受洗礼的情况,我们所能收集到的资料则详实得多。
受洗是他降生后八个月在巴黎圣厄斯塔什教堂举行的,洗礼手续非常简单,没有什么特殊仪式。但两位教父的身份却极其显赫,一位是阿尔芒-德-贡托-比隆,亨利三世时期的法兰西元帅。另外一位叫让-德奥蒙,不但同样是法兰西元帅,当时还兼任着国王传令官队长的职务。
他的父亲弗朗索瓦-迪普莱西,自1576年起就开始担任法兰西**官,他和他的家族在亨利三世中声名显赫。他母亲苏珊娜-德-波尔特倒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她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外祖父,只是巴黎最高法院的一名律师,因其学识渊博而闻名遐迩,但他公正的为人并没有让他变得富有。”
还以为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神职人员,搞来搞去原来是个如假包换的“官二代”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也只有在那样的氛围中长大的人,才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令他啼笑皆非的是,科西莫竟然放下酒杯,一脸不屑地说道:“闻名遐迩?我可没听说过。”
“得了科西莫,他外祖父当律师时你还没出生呢。再说你们这些眼高于顶的佛罗伦萨人,又把谁放在眼里呢?”董南笑骂了一句,又补充道:“至少在文学和艺术方面。”
“这倒是,”科西莫显然把他的话当成了恭维,一脸洋洋得意的表情,示意加西亚继续往下说。
“索谬尔的圣弗洛朗修道院长负责给他进行启蒙教育,而他的母亲苏珊娜-德-黎赛留则负责道德教育,之后又被送进了享有盛誉的拉伐尔中学。据情报局同僚所了解到的情况,他在学习上有着惊人的天赋,许多当年的学友都声称他‘渴望表扬,害怕斥责,这使他处于紧张状态……同窗学友们做事像乳臭未干的孩子,而他则办得头头是道’。”
加西亚翻开一页资料,如数家珍地继续说道:“他在拉伐尔中学结束了学业,像儿戏般地轻松获得了所有毕业证书。拉丁语获得了优秀,几乎完全掌握了这门语言;希腊语略差,意大利语和西班牙语讲得特别流利,此外还熟悉历史,乃至某些史实的细节,在这方面他大概胜过当时最卓越的行家里手。”
在学习上,科西莫还真没把别人放在眼里,对这些显然并不感兴趣。不等董南开口,便忍不住地问道:“副主任先生,还是说说他为什么加入教会吧。”
“没问题,”加西亚点了点头,“鉴于当时的形势及他所受到的教育,刚毕业的阿尔芒几乎做好了所有从军的准备。当然,想在法国当一个军官首先必须要有一个爵位,为此他受封为迪-希伊乌侯爵。距他的老家黎赛留镇不远,事实上一个世纪前就是他们家族的领地。
然而,糟糕的财务状况,迫使黎赛留老夫人召开家族会议,讨论他这个家族继承人的前途问题。让他成为教士以确保家族在吕松教区的收入。”
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里,加西亚副主任将黎赛留三十四岁前的一切,事无巨细的介绍了一遍。不得不承认,在历史上留下重重一笔的红衣大主教,的确是一个百折不饶的人物。尽管有一个很高的,但经历的坎坷程度比董南有之过而无不及。
以至受玛丽王太后的牵连,被他未来的东家路易十三流放、驱逐。毫无疑问,他东山再起的时候到了,要不一直支持玛丽王太后却从未受到重用的他,也不会被派来迎接大西洋公约组织使团。
对于这么个“张居正”式的铁腕人物,董南很想趁他还没飞黄腾达之时收为己用。但想到无论萨累还是乌尔比诺,对这样的人而言庙太小了。况且萨累那独特的政治形态,他就算去了也发挥不出多大作用。
同时,这样的人简直就是把双刃剑。想到他改弦易辙后对玛丽王太后那残酷的手段,董南禁不住地打了个寒战,并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绝不能与这样的人为敌。好在大西洋公约组织跟法国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毕竟三十年战争才刚刚打响,等到他掌权时,胡安上尉率领的那一万多萨累佣兵早打道回府了。
第二天一早,法国海岸线终于出现在“飞鱼”号瞭望哨的视线里。还没等海顿舰长放下前去联络的单桅快艇,从佛罗伦萨赶来增强卫队力量的骑兵连长科沃德,就乘地中海分舰队“洛伦佐”号上的快艇迎了过来。
“参谋长先生,遵照舰队司令部的命令,随行人员及其战马都已转运完毕。并与法兰西王太后陛下的特使黎赛留红衣大主教,就使团安全、行军路线、沿途补给等相关问题达成了共识。”
科沃德连长来自瑞士,是一个真正的职业jūn_rén,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职业佣兵。正因为考虑到他曾为法国王室服务过,接到巴里的命令后,刚在奥地利把他招募到麾下的胡安上尉,就派他率领一个连赶了回来。
对于这样的安排,董南当然求之不得。再次看了一眼胡安上尉请他代为转交的信件,饶有兴趣地问道:“连长先生,你在法国服役了多长时间,都参加过哪些军事行动?”
“时间不短,但还真没有打过一场像样的仗。”
科沃德抬头看了看后甲板上的科西莫,不无尴尬地回道:“所执行的任务跟这次有着很大的相似,比如护送王太后陛下和国王陛下前往波尔多,迎娶西班牙的安娜公主。”
对于瑞士佣兵的职业操守董南还是充满信心的,根本不用担心他会临阵倒戈。况且这次是来谈判,而且还是受邀前来的,安全方面应该没多大问题。再说护卫力量又不光是他们骑兵连,相比之下,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公爵卫队,要比他们这帮刚招募的乌合之众更具战斗力。
尽管如此,董南还是微笑着说道:“既然你对法国如此熟悉,那这一路上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安全工作无小事,想到两年前董南就在这里,为救妹妹而干掉一百多个伪装成海盗的法国海军,科西莫就禁不住地走上前来,一脸严肃地说道:“科沃德先生,我以托斯卡纳大公的名义,请求您务必确保公爵大人此行的安全。并以上帝授予我的权利,敕封你为托斯卡纳骑士。”
于萨累不同,托斯卡纳的骑士是有封地的!一直颠沛流离,始终只是一个佣兵的科沃德,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愣在那里好一会儿都没能缓过神来。
看着他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董南忍不住地提醒道:“连长先生,还愣着干什么?” “谢谢,非常感谢!”
科沃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半跪在地,向科西莫表示效忠。这时候,越来越近的港湾里,突然传来一阵隆隆的炮声。紧接着,一艘悬挂着法国旗帜的双桅船,奏着欢快的音乐,朝“飞鱼”号船首方向疾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