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放着一成不变的餐点,木盘子里横躺着颜色恶心的盐腌肉,味道和外表都很不样的乳酪,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饼干,捏着鼻子也喝不下的淡啤酒……
英国人没有在吃饭前打招呼的习惯,更何况双方关系也不是那么友好。直到现在伯爵和“三个火枪手”都认为阿瑟尔船长的宴请,是对他们这些“圣费尔南多”号真正主人的极大冒犯。
阿瑟尔船长显然早有心理准备,见他们坐下来就大大咧咧地直接开始用餐,就像都没看见似的,继续热情招呼神甫、董南和约瑟夫入席。
包括海盗在内的所有人,对神职人员都怀有着极大的敬意。丹尼尔神甫也不客气,跟董南面对面地坐到了餐桌两头。一边是海盗,一边是尼德兰人,座次安排泾渭分明,搞得约瑟夫船长都不该站队。
“我们来一起向上帝祈祷,愿这次旅行中上帝与我们同在,而且永远在一起!特别祈愿上帝赋予我们力量,赋予我们仁爱,按照上帝的意愿行事……”
神甫的感恩祷告有点怪,搞得董南啼笑皆非。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场合也只能这么祷告,毕竟吃饭只是个幌子,谈判才是真正目的。
令董南倍感意外的是,丹尼尔神甫似乎有些控制不住的情绪,突然话锋一转,用低沉而清晰的声音祷告说主啊!我们还要为那些强迫我们走到这一步的恶人向您祈求,如果我们不真心诚意地帮他们祈求您,那我们将有愧于您的恩典。他们是多么需要您的慈悲!我们身陷磨难之中,但我们深感欣慰,因我们已走上了您指点的道路。
我向您坦率我们的不幸,而这将使我们获得裨益。但是……他们是您的敌人,啊!这些可恶的敌人,他们竟敢和您作对……我的主,您怜悯他们吧!打动他们的铁石心肠吧,把他们改造为您的,把我们希冀获得的一切也赐予他们吧……啊们!”
“啊们……!”
随着尼德兰人的一声“啊们”,董南终于意识到了他们的良苦用心。神甫的祷告是真诚的,某种意义上而言也代表着尼德兰人的态度。只不过把他们把想说又说不出口的话,借神甫的嘴体面地达出来罢了。
伯爵等人也不是傻子,一样能听出祷词中的言外之意,但对于尼德兰人出尔反尔的行为还是有些耿耿于怀,一个个低着头继续大快朵颐。
“大夫。”
气氛有些尴尬,见部下送来了一道菜,阿瑟尔船长干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想您可能还没见识过面糊肉菜杂烩。在尼德兰水手的吃食中,这道菜是最古老的菜肴之一。要是做得好的话,那是很好吃的,我年轻时就非常喜欢吃,请允许我帮您取一点。”
“谢谢,非常感谢。”董南一愣,随即反应了,连忙端起盘子递了。
“尊敬的大夫,这是富人的面糊肉菜杂烩,是市长大人才能吃的面糊肉菜杂烩。西班牙人非常慷慨地给我们贡献了油脂,否则今天还真没有这个口福。”
尼德兰人的诚意还是值得称道的,董南刚坐了下来,阿瑟尔船长的大副就满面笑容地介绍道事实上这道菜应该用土豆和碎饼干来做,但由于条件方面的关系,现在只能用肥肉、煎洋葱和香料来代替。”
“我的天啦!”
董南吃了几口,突然抬起头来,一脸苦笑着说道太油腻,太油腻了!伯爵大人,我记得你比较喜欢吃油脂煎碎饼干,要不你来尝尝?”
尼德兰人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可伯爵还在那里犹豫,不想就这么一拍两散的老约翰,立即举起盘子,呵呵笑道给我来点,谢谢,非常感谢。”
老约翰开了个好头,僵局一下子就被打破了。随着各自对这道菜的认识,众人似乎找到了共同语言,一个个举杯推盏、高谈阔论,但谁也不提甲板上刚刚发生的事情。
“非常有意思的一道菜。”
不愿意总这么僵持下去的阿瑟尔船长,突然站起身来,一边接过部下递上的葡萄酒,一边微笑着说道们,要是可以的话,请允许我给诸位斟一杯西班牙红葡萄酒。呵呵……尽管我们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分歧,但至少说在喜欢葡萄酒这方面,我们的态度还是一致的。”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董南可不敢轻易喝,但也不能就这么拒绝人家的好意,不得不举起杯子,似笑非笑地说道西班牙红葡萄酒,我还真没有喝过。神甫,您要不要来一杯?”
伯爵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立马举起酒杯,意味深长地说道神甫,祝您健康。”
“原来这就是西班牙红葡萄酒啊!”
见海盗们齐刷刷的紧盯着,丹尼尔神甫端起杯子在亮光前晃了晃,先是啜了一小口,随即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笑道有点像我们家乡的圣餐酒,可是它更丰满、更醇厚。阿瑟尔,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再来一杯。”
“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
作为尼德兰东印度公司船长,他必须时时刻刻维护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和东印度公司的利益和荣誉。况且与海盗们又有着血海深仇,如果在原则性问题上妥协,甚至连甲板上的那些尼德兰水手都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