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一定,竹枝便不再留意这街上的各色花草,转而寻找起漂亮些的花盆来。
世人皆爱花草,连带着关于花草的一应物事也极为齐全,街尾便有好几家铺子,专门贩卖花盆花钵以及伺弄植物的各色工具。竹枝转了好几遭,瞧见一只白瓷浅绘青花的瓷钵,大小合适,显得古朴娇憨,想来配上报岁兰长长如剑的翠绿叶片一定极为搭配。可没想到一问价钱,居然要三百文,吓了竹枝一大跳。
不过一个花盆儿罢了,居然要这么多钱?
店家见她一副穷酸模样,倒也没有轻忽,指了指身后笑道:“大嫂也莫惊诧,这细白瓷的花盆儿本就是贵人们爱的,烧制也不容易,咱们小门小户的赏玩,就买那粗瓷的划算些,您看看这些,模样儿跟那个细白瓷的也差不了多少,价钱可要便宜得多,顶贵的那个也不过八十文罢了,不如您再看看?”
竹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旁边一面墙堆满了各式粗瓷的花盆儿,虽然不如那个细白瓷的晶莹可爱,也别有情趣。不过这价格也实在不便宜,最便宜的一个也要五十文。她摸了摸怀里的荷包,里头只有二十个铜板,不由苦笑了一下,退出了店铺。
就是这二十个铜板,也是她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带出来的。大纲出门本就带了一半的钱,她身上拢共也就剩了二百多文钱,如今他们借住在吉祥客栈,总不能一直这样住下去。将来还要租房子,购置家什安家落户,哪里都少不得钱财,莫说是二十个铜板,就是两个她也舍不得乱花。
心里存了事便有些逛不下去。竹枝胡乱晃了一圈,闷闷不乐地回了吉祥客栈。
一回房,她就把那墨兰搬到房里,拿了块布细细擦拭着它的叶片,抱着它看了整整一个晚上。从下河村离开,就带了这么两株兰草,她真是万分不舍,可如果这两株兰草能换做钱财,她也十分动心。两厢权衡,如今还是换些银子要紧,再是喜爱也只能割舍。
可这幅模样将它卖了,也卖不出什么钱财来。
竹枝是做过花草生意的,自然晓得花盆儿之于花草,就像衣裳之于人体一般。相貌一般的人,若是穿了合适的衣裳,也能显得大方得体。同样花草若是搭配了不合适的花盆儿,看起来不伦不类,自然也卖不上价钱。
再看自己这两株兰草,叶片挺直修长,花蕊高高扬起如同君王的皇冠,一副洒脱大气的模样。竹枝看得痴了,抚弄了半晌方才歇下。
次日一早她就出了门。小福和胡来俊见她外出,也并未阻拦,反正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出去逛逛,只当熟悉一下青阳城也好。
竹枝轻车熟路地走到了花市,今日她的主要目的是看看有没有闲散的卖花人。昨日她只看见售卖花草的店铺,并没有瞧见在街上摆摊售卖的,如果她贸然抱了一盆花来兜售,是不是会显得太过打眼了呢?
前后转了一圈,果然没有闲散的摆摊人,也没瞧见直接拉住客人兜售的人。就是有几个背了背篓抱着花草的,也都是贩卖给了店家。她不晓得,花草雅事不止在青阳极受欢迎,就是在整个大陆,也是一件风雅的事情,早就形成了成熟的产业。这些在街上开着店铺的,多半自家都有花圃,有专人培育花草。而且数年以来,野生的花草也已经发掘得差不多了,偶有所获,除非是品相特别清奇的,才能入了贵人的眼。平时哪里有什么花草是店里没有的?自然也就没什么人摆摊子闲着散卖了。
竹枝却不这样想。就是前世最是繁荣的所在,有售卖高端服饰的大商场,不也照样有小摊贩摆着摊子卖便宜的衣裳,生意好的也一样借此发了财。推论下来,不管是什么生意,有做高端客户的,自然也就有做低端群体的,花草是生意,自然也不该例外才是。大概是自己对这个时代了解不够,所以还看不出来罢了。
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不值得注意的地方,唯一叫竹枝烦恼的是,她手里的兰草可不是准备走低价路线的玩意儿,该怎么样才能卖出高价来呢?
又想了一日,她才下定了决心,先在卖花盆儿的地方花一百文挑了一只粗白瓷的鼎形花盆,圆口长身,不过足球大小,上头没什么花样,只是用蓝色的颜料在底部勾勒了一圈水波形状,下头有三只矮矮的小足,显得古朴庄重。再将兰草腾了一株到这花盆儿里头,抱了往花市旁边一坐,也不说什么,静待买家上门。
很快她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或者说是她面前的花草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这个寒冷的季节里头,就是最先开放的迎春花也不过刚刚结了花苞,水仙正是盛开,却不如这株花草身躯矫健高大。最重要的是,居然没人认识这到底是个什么植物。
众人各有猜测,谁也说服不了谁,便有人问她:“小娘子,你这是什么花?叫什么名字?哪里得来?”
竹枝微笑作答:“这是兰草,年前我与夫君偶入青牛山,在山腹里见到的,因为觉着好看,就带了一株出来。后来再去,却怎么也找不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