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县里,有个熟人。”大纲忽然插了一句。
竹枝没听清,还在呱啦呱啦:“不知道镇上有没有要洗衣裳洗碗的,我也能凑合,我倒是能吃苦,就怕人家不要我……”慢了半拍忽然反应过来,歪着头问他:“你说什么?”
大纲盯着兔子,一副专注的模样:“去县里,有个熟人。”
“你在县里有熟人?县里离这儿远么?得走多远啊?你熟人是干什么的,能收留咱们么……”竹枝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又是一连串的问题。
大纲悄悄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小心地撒在兔子上头,翻了个儿,又继续烤起来。
他不答话,竹枝一个人也说不下去了,不过倒隐隐有些兴奋起来。县里总比镇上要大些吧,如果能去到一个大些的地方,说不定能找到机会挣着钱,就是挣不了几个钱,活下去也要容易些。
吃了兔子,两人也就歇下了。火一直没有熄灭过,等竹枝迷迷糊糊睁开眼,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大纲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走吧!”
这就要走了,往后还会不会回来呢?竹枝一夜的兴奋忽然变得有些彷徨无措,她站起来拉了拉衣襟,跟在大纲后头出了破庙,站在山脚望去,下河村犹沉浸在黎明中,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一两家的鸡鸣声。大概是守岁到很晚,大家都还没有起来,这样静悄悄的下河村也流露出一丝超然世外的静谧。
如果这一走,说不定就不回来了。竹枝忽然想起来上次在山林里头看见的那一片兰草,她一直挂念着那片花,如果走了,是不是就再看不见了呢?想到这里,她叫住了大纲:“等等,上次我在山林里头瞧见了几株花儿特别好看,让我再去看看。”
大纲沉默着转了身,并没有多问一句,领头往山林里头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有大纲领路,还是老天的庇佑,没走多久,竹枝又闻到了那一抹若有似无的幽香,转过不甚清晰的小路,那一片半人高的兰草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深深呼吸着这香味,恨不能一口将这些花儿全部吞进去都好。大纲在旁边看着,忽然蹲下身,爬下了陡坡,弯腰挖了起来。
竹枝一愣,瞬间明白大纲这是准备挖一株让她带走,忙开心地指挥起来:“别乱挖,小心伤着根了。别挖外头的,往前走几步,那一株,瞧见没?天青色的花儿的那个,唉,你轻点儿,轻点儿啊!”
她在上头跳着脚大呼小叫的,大纲倒也没反驳,依着她的意思,把花丛里头两株头挨着头的兰草挖了起来,连带着根部留了一大坨的土。只是他那手势实在是不够客气,直接捏着根茎提溜着就爬了上来。
竹枝也顾不得脏,一把将那兰花抱在了怀里,喜得跟什么似的。这可是几百万啊几百万啊!放在前世,她也就只能在花市里头偶尔瞄上一眼,像这样抱在怀里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下河村虽然有太多不愉快的记忆,可是跟这兰花相比,也就抵消了!
大纲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是很不能理解她的行为。他皱着眉拉着竹枝出了林子,走到昨夜留宿过的破庙,在里头寻摸了半天,总算找到半片破瓦罐,让竹枝把兰草装在里头。
这两株兰草长得极好,长长的叶片舒展开能有一米来长。竹枝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就跟抱着孩子似的,踩着大纲的脚印离开了下河村。
大年初一的早上并没有行人和车马,两人走走停停,一直到日上三竿,才远远望见县城的城墙。古老沧桑的城门上镌刻着三个大字“青阳县”,这里,便是大纲说的县城了。
竹枝早已饿得头晕,瞧见这威武的县城城门也就仰望了一瞬,便抱紧了兰草,跟在大纲的身后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