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时节,气温却骤升,烈日久久高挂不肯撤离天空,像无法忘掉前任苦苦不愿散场的人一样,热烈难缠。
唯有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阴凉舒爽,林初戈以手为扇,聊胜于无地在耳边扇了扇,余光睃向身旁的谢慕苏,未施粉黛,双颊白里透粉,清纯动人。
林初戈打趣道:“日子过得真滋润。”
她话里有话,谢慕苏涨红脸辩解道:“没你想得那么肉-欲横流,他很好,很少动手动脚,不像一般男人那样急色重欲。”
林初戈说:“我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男人,除非他不行。”
未等谢慕苏说出替自家男友辩解的话,林初戈便三脚两步走到一个陌生男人面前:“先生,能否请你换个地方停车?”
前有墙,后有车,右边停有一辆宝马,再来一辆四面夹击,她的车该怎么取出来。
那男人没有急着回话,琥珀色的眼珠在她脸上停留许久,忽地翘起嘴角:“林初戈。”
男人打量自己时,林初戈也在打量他,板寸头,双眼狭长,气质阴柔,两片嘴唇略厚——勉强算帅,但不认识的脸。
听他用确凿无误的口气叫出自己的名字,她愣了愣,难不成是谢慕苏的男朋友?她转头看向身后的好友,后者云里雾里,摇头表示不认识。
“我是陈之兆。”男人自我介绍,“不记得了?”
林初戈哦了一声,脑海中并无任何印象,没兴趣多和他交谈,也无意来个校友相认举杯回首往事。
“陈先生,”她言简意赅,“我要取车。”
陈之兆略一点头,利索地打开车门,猫腰钻进车内倒车。
这一边,两个女人把一上午的战利品放进后备箱后也上了车,谢慕苏系好安全带,挤挤眼道:“长得挺帅的,说你名字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你的初恋男友。”
林初戈不屑一顾:“我初恋男友比他帅。”
车窗突然被人敲了两下,林初戈一面降下车窗,一面问:“陈先生还有什么事?”
“定中百年校庆,你会去吗?”陈之兆唇边泛着一抹极淡的笑意。
“也许。”
“初戈,你的手机号多少?”陈之兆不紧不慢地掏出口袋中的手机,“很久没见了,有空一起吃顿饭?”
想起柳怡然的那番肺腑之言,林初戈不懂陈之兆有自己的号码,为何还要作秀,嘴中翻腾的刻薄言辞终是没能说出口。
她不说话,也没有升上车窗,思索着如何打发男人。
陈之兆面带淡笑,恍若没有看见她冷着脸蹙着眉,单手扶着车窗,另一只手拿着黑色手机,颇有不要到号码就不走人的架势。
一旁的谢慕苏看不过去,甘愿无偿担当媒婆,快速地报出她的号码。
陈之兆冲谢慕苏笑笑,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跃动,保存好号码后,他笑着对林初戈点点头,转身离去。
“看他的车和打扮不像是八旗子弟纨绔少爷,长相也比那些追求你的老男人帅,似乎还是你的同学,你干嘛对他那么冷淡?”谢慕苏十分不解,“你真打算吊死在一棵树上了?”
谢慕苏大学时认识了林初戈,追求她的男人多如牛毛,无论多么英俊帅气的男人她也未接受过,鲜花钻石跑车摆在眼前她也不曾动摇过,仿佛全身的器官都是铜打的铁铸的。
林初戈莞尔:“没办法,我妈遗传给我唯一的优良品格就是长情。”
她发动引擎,银色汽车一溜烟跑远,只余下一股刺鼻的白色尾气。
长假还未结束,从阙城回来,方苓就被临时召回岗位,谢慕苏事业爱情兼收,忙得不亦乐乎。
林初戈整日的消遣只剩下“会周公”,偶尔夜间醒来,摸出手机翻看是否有未接来电,她笑自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朝秦暮楚反复无常,决定远离他又时刻期待他的电话。
假日最后一天晚上,他的名字真在手机屏幕上闪烁时,她却不敢接通,像拿到试卷发现划错重点的学生般,大脑空白得一如拔掉天线的电视,沙沙地播放着。
林初戈在公寓里对着手机发愣时,莫行尧正坐在车里,唇间衔着半截烟,耳听着铃声,手把玩着戒指盒,打开,关闭,打开,关闭,机械地重复。
她会将钻戒还给他,在意料之中,却没想到在她眼里,他与别的男人并无区别。
尖厉平稳的“啪啪”声里,他听见电子女音说“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偏过头遥望住宅区七楼右数第二扇窗,有灯。
再次拨打,占线。
咚的一声,戒指盒生生跌落在座椅下,他俯身捡起,拇指撬开玫红盒子,钻戒纹丝不动嵌在盒内。
路灯忽然一闪,灯光变得晦暝昏暗,行人的影子被无限拉长,摇摇曳曳宛若蜡烛的火苗。
等待几分钟,他又一次拨了她的号码。
“莫总,请问您有什么事?”她语气冷冰冰的,不输给电子音。
“之前为什么不接电话?”他倚着椅背,垂直向上抛着戒指盒,方方正正的盒子升至车厢的最高点,再稳稳回到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