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干啥呢?咋不睡啊?”李氏转过身问道。
原来李氏还没睡,冬宝看着李氏身上的勒痕心疼的眼圈都红了,“娘,你身上得上药啊!”
“又没得病上啥药啊?庄户人家种地干活磕磕碰碰的多了去,哪那么娇贵的。”李氏笑了起来,见冬宝一脸的担心,李氏安慰道:“这算多大的事,过两天自己就下去了。”
冬宝看着李氏肩膀上的勒痕,只怕在塔沟集再找不到比李氏更卖力干活的人了,不,不对,应该是说拼了命干活的人。
“娘,你下这么大劲干啥?”冬宝低声说道,“你越这么实诚,他们就越欺负人,你看看二叔,他干的算什么事?”
李氏笑了起来,眉眼中闪过疲惫,拍了拍冬宝的肩膀,“宝儿,多干点活不吃亏,一家人计较这么多,还咋过日子?娘身上有的是力气,挣的够咱娘俩吃的,咱娘俩也挺的直腰杆。”
“不能再这么干下去了,会累出病的。”冬宝拉着李氏粗糙的手说道,李氏的手今天拉犁都磨出血泡了,宋二叔不下劲,宋二婶窝家里不出去,一家老小十口人,指望着宋老头和李氏两个人干活,李氏又是这么不要命的干,迟早要被榨干最后一滴血。
李氏笑着摸了摸冬宝的头,“娘身体好,干点活哪就会累病了?那整天不干活不动弹的懒人,才一身的病!”
说是这样说,冬宝躺下后,半夜被李氏叹息的声音惊醒,还听到李氏在床上辗转反侧,愁苦叹息难以入眠。
冬宝想安慰也无从谈起,这个时代女孩子哪能谈论自己的亲事,即便是不小心听到也要捂着脸羞怯的跑一边去。好端端的一桩亲事就这么黄了,李氏心里的全部希望都粉碎了,一时半会恐怕难以释怀。
第二天冬宝起床,就看到李氏两只眼圈乌黑,恐怕又是一夜没怎么睡觉。
没过两天,就是清明节了,黄氏虽然是个吝啬的,但对死去的大儿子还算大方,去村头老成家的杂货铺花了三文钱买了一刀黄纸,叫过冬宝折成了纸钱。
折纸钱是很简单的,将四四方方的薄黄麻纸对折一下就成了,但要注意,不能沿着对角线折成三角形,一边要留出两指宽的间隙。
李氏看着一刀黄纸,觉得祭品有些少,带着冬宝下沟子,找了几棵野桃树,摘了几只野桃子,准备供奉到宋秀才的坟前,多少好看一些。
能吃的野桃子大多都被人摘光了,李氏带着冬宝找的都是被人摘剩下的,不怎么好的,个头小,尝着也是一嘴的酸味,虽然人不能吃,当祭品应该是没问题的。
来这里这么久,冬宝头一次跟着宋家人,去了宋秀才的坟前。宋秀才的坟要好认一些,坟前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用阴刻红漆写了“爱子宋杨之墓”,一旁有两行小字,“父宋茅立”,旁边是立碑的时间。
宋杨虽然有女儿,但在这个时候的人眼里他没有儿子就相当于绝后了,冬宝是没有资格给父亲立碑的,李氏又在宋家没个地位,立碑人就成了宋老头。
从清晨开始,天色就阴沉沉的,要下雨的模样。李氏将野桃子挑了几个红润饱满的放到了宋秀才碑前,黄氏找了根木棍,在宋秀才坟前的土地上画了个没封口的圈,用火折子引燃了纸钱,一张接一张的拿进来烧。
伴随着烧纸钱,一个最重要的步骤就是哭坟,要是谁家女眷烧纸钱不哭,那就是不贤惠不重情,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一边烧,黄氏一边抹起了眼泪,“杨儿,娘给你送钱来啦……”话未说完,就已经泣不成声。李氏更是跪在坟前,趴在碑上嚎啕大哭起来,似是要将多日来压在心头的辛酸和委屈,一古脑的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