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冬宝所在的塔沟集最近的镇是沅水镇,走路要大半个时辰,而冬宝被卖去做工的地方则是管辖塔沟集的城,安州城,安州城离塔沟集更远,就是坐马车也要走上一两个时辰才能到。
眼下地里的活不多,但李氏要想扔下手头的活去镇上,必须得有个向黄氏说的通的理由,那就是去镇上看冬宝的大舅。婆婆再不讲理,总不能阻着不让媳妇去看娘家大哥。黄氏虽然不高兴李氏回娘家,可李氏每次去镇上看大哥,空着手去总能带回来一两样回礼,一包红糖或者一包糖角子什么的,体面又好看,值好几个钱。
听李氏说要去镇上,黄氏不怎么高兴的“嗯”了一声,还是忍不住习惯性的挤兑了李氏两句,“你哥是有钱人,在镇上开铺子做生意,给你男人办后事,他就出两吊钱,他是不是你亲哥啊?”
李氏被挤兑的脸上挂不住,低头拉着冬宝往外走,冬宝暗中撇了撇嘴,是宋家死人了又不是李家死人了,给两吊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单家那么有钱,还只给了一吊钱哩。黄氏就是个刁蛮不讲理的,莫非认为连李氏的娘家大哥都该跟秀才爹一样,为了宋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有本事去单家门口骂呗。
出了宋家的门,冬宝就明显的感觉到李氏的脚步比先前轻快多了,在宋家整日看黄氏和宋家二房的脸色,李氏整个人都是愁苦压抑的,走出宋家,仿佛脱离了枷锁牢笼一般。
天色尚早,太阳还未完全出来,东方的天空一片红色的朝霞,地里早有勤快的农民戴了斗笠扛着锄头下地,早熟的油菜花已经开了不少,星星点点的嫩黄点缀在绿色的田野里,十分好看。
经过一片坡地的时候,冬宝注意到坡地上隆起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坟包,李氏拉着冬宝的手停了下来,叹了口气,指着远处一个坟头说道:“宝儿,那是你爹的坟,还记得吗?过些日子就是清明了,该给你爹上坟了。”
远处的坟头大大小小不少,荒草丛生,晨雾朦胧中,冬宝也分不清楚李氏手指的到底是哪一个,有些坟头没有立碑,有些坟头则是竖了碑,秀才爹的坟头应该就在那些竖了碑的坟头之中,到底是个秀才,坟也不能太寒酸了。
李氏只是匆匆一指,就拉着冬宝快步往前走,似是不愿意多看的模样。摊上这种极品凤凰男老公,夫妻间再多的感情也消磨光了。
等出了塔沟集,冬宝对李氏说道:“娘,咱们就在镇上逛逛,找药铺看能不能把蛇蜕卖了,就不去大舅家了吧,空着手不好看。”这些年李氏去大舅家,连像样的礼物都没有,家里的钱都在黄氏手里,黄氏才不可能给李氏钱让她去走娘家亲戚,在黄氏眼里,儿媳妇都是宋家的,凭什么拿宋家的钱去给李家送礼,那是吃里爬外!至于李家大舅给李氏的回礼,那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吗?
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李氏空手上门,又拿东西回来,大舅母的脸色早就不好看了,再去也是叫人家嫌弃。
听冬宝这么说,李氏心里头不好受,她也不想上门看大嫂子的脸色,去大哥家吧,空着手不好看,不去吧,爹娘都没了,再不走大哥这门亲,怕是要断掉了,她真成没娘家的人了。
“去你大舅店门口看看你大舅就走,咱不拿大舅家的东西。”李氏说道,也下定了决心。她厚着脸皮接受大哥给的礼物,也是存了讨好黄氏的意思,没有儿子黄氏对她不满至极,能拿点红糖糕点回去,黄氏对她的脸色多少能好看一些。
这次李氏是下定了决心,要硬气一回,不拿大哥家的东西了,反正秀才也死了,黄氏骂就骂吧,她都受着,只要冬宝能安稳长大,她就没别的念想了。
冬宝自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是头一次走这么远的路,李氏是干惯了农活的,脚下大踏步的往前走,走的带风飞快,冬宝勉强跟着,走了快一个小时,两个人才进了沅水镇。
不同于塔沟集三五处房子院落聚集一起的农家民居模式,沅水镇的房子都是清一色的青砖瓦房,虽然算不上气派,但敞亮整齐,比茅草土坯垒起来的农舍好不知道多少倍。街边开铺子的,摆摊的很多,卖包子油条的,卖糖人零嘴的,卖布匹水粉的应有尽有,这会上正是赶集人最多的时候,街上熙熙攘攘的十分热闹。
李氏怕冬宝走散了,一直紧紧拉着冬宝的手,冬宝看着两旁热闹的街市,有些目不暇接,李氏还当她是在乡下呆久了,看到这么热闹的集市一时新鲜,却不知道冬宝一直在想的是怎么想办法挣上四两三吊钱,还家里的外债。
这个摊子上人围的多,是卖烧饼的,冬宝踮着脚看着,随即摇头,做饼子的手艺是关键,味道不好生意就难做,她和李氏谁都不会炕烧饼,等手艺摸索出来,黄花菜都凉了。再说,也没本钱去让她们两个摸索。
“想吃烧饼?”李氏见冬宝一个劲的看烧饼摊子,便问道,心里有些难受,身上一个钱都没有,早上黄氏一听她要去镇上大哥家里,连早饭都没让她和冬宝吃,就叫她们出门了,冬宝饿了想吃烧饼,她这个当娘的连个烧饼都给女儿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