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落瑾在睡梦中被叫醒的时候,就知道今天夜里,怕是要陪着两个刚刚离开人世的妹妹睡了。
当然,还是要在她们的灵堂里,单独陪着她们。
果不其然,等到他踏进了侧殿,金元宝仍旧在烧着,皇后正瘫软在身后的宫女身上。
“这是她们留在这里的最后一晚,本宫不能让她们就这样单独去了。”皇后仿佛已经累得要晕厥过去,声音断断续续道,“本宫即便是、即便是病倒在这里,在这冷冰冰地地上躺上一宿,也绝不能放着本宫的端阳、端慧两个人在这里!”
流盼上前搀扶起皇后,一摸皇后的手臂,惊讶道:“娘娘!娘娘!您这手怎的这般烫?”尔后再摸一下皇后额头,痛声道,“娘娘的额头竟也这般烫,怕是发烧了,如何还能在这处地方待上一宿?”
皇后道:“那又如何?本宫的女儿要走了,本宫如何能不陪陪她们?”
她说着,就推开扶着她的人,站了起来,往棺木处走去:“打开棺木,再让本宫瞧瞧本宫的女儿。”
愿意看顾棠落瑾的太皇太后、太后和天元帝不在,自然皇后的话,人人都要听得。
两名宫女毫不迟疑地上前,将棺木打了开来,露出六、七公主小小的身体。
两名宫女平日也不是没见过死人,可是看着棺木里两个那么小小的孩童,雪白的脸庞,小小的手,小小的脚,竟同时打了个冷颤。
皇后沉着脸看了二人一眼,就伸手去招棠落瑾。
“小七来,瞧瞧你的六妹妹、七妹妹。”
棠落瑾没动。
刚刚被皇后收服的红杏却上前一步,先不论其他,直接把棠落瑾给抱了起来。
棠落瑾面无表情地任由红杏抱着,只一只环着红杏的手,直接伸到红杏脑后,使劲拽起了她的头发!
“啊!”红杏短促地惊叫一声,见皇后看她,立即快步将棠落瑾放在皇后身边,自己跪地道,“奴婢该死!奴婢被小殿下抓了头发,才会在娘娘面前失仪。”
棠落瑾直接道:“她弄疼了我,该罚。”
皇后并不在意一个宫女,且她也不觉得棠落瑾会如何重罚她身边的人,便不甚在意道:“哦?那小七说,该如何罚?”
“一百个巴掌。”棠落瑾一指抚桂,“你来打她,记着,只打右边。”顿了顿,又道,“打完不许上药。”
抚桂一惊,看向皇后,皇后不在意地一挥手,她便只得拉着红杏过去,开始打巴掌。
主子就是主子,哪怕棠落瑾是个伪嫡子,却也是真皇子,还是皇子里唯一被封王的一个,抚桂自问自己都不敢真的强迫昭王如何,这红杏却敢强行去抱昭王,也难怪会有如此下场。
况且,红杏是背主之人,想来娘娘并不会特别信任她。
抚桂心中想罢,就找了小小的长方形的木片,开始往红杏脸上打。
——宫里的巴掌,从来不是用人的手去打。
皇后并不在乎棠落瑾处置一个她不喜欢的奴婢,只径自拉着棠落瑾,让棠落瑾看棺木里的两个小小的身体,还拉着棠落瑾的一只手去抚摸二人。
“瞧,她们与你这个哥哥长得像不像?她们虽未见过你,可是心里却喜欢极了你这个哥哥。母后病了,小七能替母后,陪两个妹妹一晚上么?”
单听意思,自是商量的意思。可是亲耳听到皇后语气的棠落瑾,却甚是知晓皇后根本没有在和他商量,而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他留在这里一个晚上。
和两具小小的打开棺木的尸体一起。
棠落瑾心知皇后是下定了决心要吓他,最好是再能把他吓傻才好,沉默须臾,便道:“儿谨遵母后之意。”
皇后却摸着他的脑袋道:“傻孩子,这哪里是你遵从母后的意思?分明是你心疼母后病重仍要守着妹妹,主动来替母后分忧了。罢了,你现下,就好好陪着本宫的小六和小……七罢。”
皇后说罢,见抚桂还未曾打完,摆手道:“扶本宫去正殿再打。”
然后将殿内的宫人全部带走,“吱呀”一声,关紧了大门。
皇后是被扶着出来的,泽兰、河柳见状,忙忙上前请安,想要问昭王如何。
皇后摆手道:“本宫病重,昭王至孝,亲自请缨,为本宫守着端阳和端慧公主,你们莫要等了,明日一早,再来接昭王罢。”
河柳急着想说什么,泽兰一拉她,沉稳的道:“既是殿下至孝,奴婢等自无话可说。可是,殿下年纪太小,灵堂又阴冷,不知里面有无宫人伺候?若是没有,奴婢想去给殿下送件厚衣裳,陪着殿下。”
皇后脚步一顿,继续往前走。
抚桂戳了红杏一下,红杏只得慢行一步,偏着脸,斥道:“大胆!昭王殿下是皇后娘娘的独子!娘娘岂会不心疼殿下?里面早早就预备好了,你们就放心罢!只是……”她脸颊一疼,倒吸一口凉气,又道,“只是皇后既有吩咐,殿下主动请缨,若无传召,你们都不得进去!可记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