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七皇子也好,太皇太后也好,在听到天元帝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虽说皇室尊贵,然而皇室却也不能真的做孤家寡人,对臣子将才的想法视若无睹。
天元帝既看重并依赖宁山的打仗本事,自然就不能漠视宁山的女儿,更不能在宁山的女儿宁氏明明是正宫皇后的情形下,将宁氏刚刚生产下的独子抱走。
“也罢。”太皇太后叹道,“宁山在边境为我大棠捍卫边境,他的外孙,正该送去给他的女儿养着。”
天元帝也喜欢极了这个嫡子,将“抱孙不抱子”的祖训先放到一边,和太皇太后又说了几句话,便将七皇子抱了起来,在屋子里一面来回走着,一面笑道:“还有件事,孙儿尚未禀告祖母。孙儿将小七的名儿想好了。”
太皇太后这才来了精神:“皇帝想的是哪个字?”
七皇子这一辈,中间的字统统都是“落”字,所以皇帝取名,也只需取最后一个字就好。
“瑾字。”天元帝笑道,“瑾,美玉也。孙儿的小七俊美如玉,当得此字。”
太皇太后微微蹙眉。
天元帝又道:“皇祖母何故蹙眉?孙儿的嫡长子,自然应当怀瑾握瑜,虚怀若谷,心胸宽大,有君子之风,将来方有做储君的资格。”
太皇太后如何不明白天元帝取这个“瑾”字的缘故?现下只叹:“皇帝当真想好了,当真要立太子?”
天元帝道:“自来皇储之争,血雨腥风。孙儿统共十个兄弟,可是到了现在,先皇的儿子,只剩下孙儿和三皇兄,十皇弟。先皇当年,亦是兄弟十几人,可是最后,留下的又有几人?孙儿这些年总想着,若是当年,先帝能早早定下储君之位,将储君带在身边悉心教导,让旁人都知晓储君与自己的云泥之别,或许剩下的兄弟们,也不会争斗的如同虎狼一般,最后只余三人。
且,宁氏虽算不得元后,但孙儿从前的两位妻室,在进门前就已去世。宁氏是孙儿唯一娶进门的嫡妻。她的儿子,世代忠烈的宁家的外孙,乃正宫嫡子。祖宗规矩,只要小七不是蠢钝如猪,便当得皇储之位。”
太皇太后想起当年夺嫡之争,心中一叹,摆手道:“罢罢罢,现在的大棠朝,是皇帝做主。皇帝既要立储,哀家便会支持。不过,宁家虽好,宁氏行事,总是过于小家子气,待小七三岁,皇帝就要把东宫修缮完好,让小七早早搬去东宫,延请太子三师才好。”
天元帝张了张嘴,刚想为宁氏解释一番,就想到了宁氏和馨昭仪同时雷雨夜产子,宁氏令于姑姑擅闯长乐宫一事,思忖片刻,就点了头:“皇祖母所言甚是。宁氏本是女子,对其他嫔妃和嫔妃之子微有醋意也是人之常情。可是,朕的太子,却应胸怀宽大,有爱手足,不该被宁氏所误。”
天元帝说罢,就抱着棠落瑾低声嘀咕着什么。
太皇太后看着天元帝,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天元帝虽然年轻,却早早忘了,他自己当年争夺储位时,是如何的杀红了眼睛,为了那个位置,甚么都不肯顾。明明知晓前两任没过门的妻子身子有问题,为了得到那两家的支持,毅然决然娶了她们的牌位进门。
现下小七自然什么都好。可是,等到小七长大,小七头上的五个兄长会比小七要早一步长大的时候,他们若对小七的位置有兴趣,小七难道真的要虚怀若谷,有爱手足的……把那个位置让出去么?
她的这个孙儿啊,到底还是有些年轻。
太皇太后如何做想,暂且不提。
棠落瑾却是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
说起来,他前世那个读了无数台言小说的亲妈,就是给他取了“落瑾”两个字做名字。怎么一朝穿越,这皇室里的老大,怎么还给他取了这两个字?
还不等棠落瑾从震惊里回过神来,他紧接着又听到了天元帝所说的立他为储君的几条原因里,最重要的一条——
正宫嫡子,正宫嫡子……
天元帝哪里知道,他哪里是甚么正宫嫡子,分明是皇后偷梁换柱弄来的一个庶皇子。
他的身体里,根本没有世代忠良的宁家半点血脉。宁家根本不会支持他,宁氏更是厌恶他“取代”了自己公主的位置。
若是天元帝只把他当成普通皇子,或许在皇后宁氏没有再次有孕前,他还能好好活着,可是,如果天元帝当真把他当成储君教导,还要正式立储……
棠落瑾把小小的爪子攥了又攥——那他该怎么在宁氏手上,好好活到自己能掌控自己身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