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上摇摇摆摆的士子从来都是惹眼的,能入到京城来参加考试的多半是乡里县中优秀的学子,哪个不是寒窗苦读十载才有了今天?哪个不巴望着一举夺魁,金殿题名,从此光耀门楣,一吐胸中的浊气?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发榜的地儿就挤满了哆哆嗦嗦跺着脚袖着手的士子,眼睛盯着大门,唯恐自己不是第一个看见榜单的。
好容易盼到了大门开,有开道的衙役把人群分开,出来个小吏捧着一卷榜单,人群顿时沸腾了,攒动的人头如浓黑的潮水。
也有报信的家人得意洋洋地昂首挺胸,也有落第的举子垂头丧气地怏怏不乐,从来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就连街边的小贩都淡定的不得了,皇帝选了哪些人与他们什么相干?
旅社里,势力的店家笑开了花去奉承中榜的相公,铁青着脸催落第的举子收拾行装,一切与往常并没什么不同。
可不论是老爷也好,是小人也好,都是要吃饭的,庆祝的想大吃一顿,失意的想借酒消愁,京城的酒楼不少,可是有名的来来去去也就那几家。
:“你们府上的小公子高中了一甲,你们老爷有什么赏赐啊?”
:“哈哈,赏赐自然是不少的,难得我们老爷高兴啊!你们府上的大少爷不也中了吗?”
:“怎么可能不中?你过来我跟你说。”
一阵咬耳朵
:“哎呀,我们府上也是这么干的!”
:“哈哈,喝酒喝酒,管他们塞了多少钱,反正是喜事!”
:“可不是吗,大学士府上尚书府上都要大宴宾客,回见啊!”
失意人听得意事,难免心中抱怨,若是他人得意却是自己的失意,就更是难堪,几杯黄汤下肚,几个潦倒人聚首,几句耳边风一传,酒壮怂人胆,便干了泼天的大事出来。
朱家卖油的货郎挑着担子遇见了李家卖早点的表兄,两人便结伴往长安街去,只见满街的衙役都在忙碌着,李家表兄同他们熟,捧上一碗热馄炖就听了个十足。
:“那些失心疯的举子,自个名落孙山偏偏要怨考官不公,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写了这许多的文章,贴了满街都是,要是不撕下来,只怕惹着了巡抚不是玩笑。真真是害人!有这功夫,在考场怎么不多用些本领?”
衙役不住手的撕着,却也架不住他前边撕,后边接着贴,巡抚出来的时候看个正着,刚刚看完,就要三五个举子扑过来,喊着冤枉,闹得巡抚脑仁疼。
满街的百姓在两旁围得是水泄不通,巡抚正琢磨着如何出去呢,巡抚一看,这事大了,也不处理,把那热热闹闹的文字往怀里一收,让人把几个举子捆了押走,直接上了马往顺天府尹那里去。
巡抚大人是当朝尚书熊一潇的钦点的探花郎,自然不会跟自己座师的公子过不去,让人把街上的文章统统撕了,又把几个举子带到顺天府尹那里,申斥了一番,诬蔑朝廷命官,是要夺了身上的功名的!吓得那几个举子脸色煞白才肯放人。
晚上的时候,巡抚大人出席了熊尚书的宴会,殷勤地给座师敬了几杯酒,等到众人都散去的时候才把今日的小风波轻轻道来,得了赞许几句。
本次正副考官是修撰李蟠、编修姜宸英,李蟠虽是翰林院出身,却同满汉富豪大室交好,清贫惯了的修撰难得有机会可以大捞一笔,何乐而不为?
遇着的副考官又是个年纪长大,耳鸣眼花的,他自然手伸得长,荷包装的满了!不论是学士的公子还是尚书的少爷,统统划进来,御史的孙子,巡抚的侄儿更是要照顾到!赚的盆满钵满的李蟠自然记得去孝敬背后的主子——皇太子。
皇太子不是缺钱的人,他要用钱直接开内务府就好了,哪里用得着下作地去勒索自己的臣子?这些事都是大阿哥同九阿哥爱干的,皇太子可不会这样。
英明的皇太子不过想的是这朝中向着自己的人太少了,要多拉拢些心腹,下次皇阿玛再出京打仗,不管留哪个兄弟都不能让他跟自己对着干了!四阿哥实在是闹心的存在啊!好容易大阿哥不在京城,又有个人板着脸端着架子跟自己对着干,重点在于人家比自己还有道理些,支持的人更多些,皇太子是真心不高兴啊!
深宫中的康熙同太子都不曾知道,还有一群被落榜的举子,在大街上奔走呼号,然后?自然是有然后的。
那些仓皇出逃的举子在郊外就被人拦住了,有蒙面的高人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吃完了高人带来的食物,揣好了高人送来的银两,记住了高人温暖的话语,举子们,奔着江南去了,奔着这段时间起义不断的江南去了!
八阿哥在府上正对着棋盘冥思苦想,右上角那块是舍了还是留着呢?盘算了半天都没个决心,正要随意落子的时候,九阿哥叽叽咕咕地不耐烦了:“哥,你不是答应了要陪我去看看地儿的?”
八阿哥把棋子落下去,不在意地说:“大热天的,等日头落点了再去。”
九阿哥叹着气说:“我这不是心急吗?哥,你们那个时候,七月份皇阿玛的旨意就出来了,现在都过了中秋,怎么还没旨意下来啊?难不成皇阿玛忘记了吗?”
八阿哥抬起头:“进来各地多事,皇阿玛难免顾不过来,这也是常理,分封皇子不过是例行之事,皇阿玛如何会放心上?”
九阿哥托着腮帮子埋怨着:“真是的,阿哥所里就我同老十最大了,还要我们同那些奶娃娃一起读书真没劲!”
讲到这个,十阿哥也是感同身受:“是啊,八哥,咱们都盼着早日出来好聚聚,在宫里多不方便啊!”
八阿哥笑着说:“你们福晋还没娶进门,慌什么?出来了谁给你们管屋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