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叔叔、柏,今天对不住了。”在去客房的路上,张钧文开口道歉。
“父亲这两年不良于行,脾气变得越来越怪异,我不是没有寻医问药过,中医西医都看遍了,中医能缓解安神,西医都说手术风险大于收益,没必要做,眼看着父亲从铮铮铁汉变成如今这样,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我知道我拖不了多久,以我父亲的脾气,大概宁愿上手术台搏搏也不愿再怎么将就地活下去。”张钧文停顿了下,他看向叶柏和沈来,“柏,沈叔叔说你的方案是切实有效的,我信,但是你实在太年轻了,为儿子我想将父亲的手术风险降到最低。”
张钧文张了张嘴巴,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我能不能花钱买下你的手术方案,或者你要拿什么换,我都会尽力满足。”
叶柏:???
“买手术方案?”叶柏惊讶地看向张钧文,“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用我的手术方案让别来刀,是这个意思吗?”
张钧文整张脸羞得通红,但在叶柏的目光下,他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这对您来说非常不平,我是……”
堂堂卫部普通育办室副任在叶大医生平和的目光下,磕巴地连都说不出来了,文化的羞耻心让他耻于提出这样不合理的请求,但是为个儿子,他希望能最大程度地降低父亲手术的风险。
“等等。”
叶柏总算是听明白了,他笑道:“你是从事文化工的吧,你可能误会了。我们学医的跟你们搞文化的不样,没什么著权之类的讲究,手术方案而已,治病救的方法,哪有藏着掖着不让别用的。”
“手术方案我来之前跟沈医生讲过遍,等下结合张……伯伯的具体情况,我再修改下,你可以自己去找刀医生,我没意见的。”
虽然说点不失落是假的,毕竟叶大医生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被嫌弃的滋味了,不过他倒没有怪张钧文的意思,这种事情,在上堂医学课的时候老师就讲过。
现在社会上很多行业和客户都是双向选择的,但医生不是,医生有病选择你,没有你去选病的道理。
哪怕你成了大佬了,可以在病例库挑自己感兴趣的案例了,这看似是你在选择病,但是如果不是病选择了你选择了这家医院,你看得到病的病历吗?
所以当医生,心脏在强大,不能玻璃心。
来等他当了带老师的时候,也会有小医生跑过来跟他哭,说明明是他接的病,他明明很用心去治了,但是病还是选择了另个名气更大的医生。
那时候自己的怎么说来着。
“谁不是那样过来的,你看看你哭哭啼啼的样子,我是病家属我也换医生,这么点小事就眼泪汪汪的,万手术台上出点事,你还不把手术刀丢了水漫金山啊。病选择医生,天经地义。”
张钧文闻言,看向叶柏又是歉疚又是敬佩,“谢谢您,叶医生,谢谢,谢谢。”这语间,你都变成您了。
叶柏笑着摆手,“应该的,不用客气。”
“让张伯伯洗漱下吧,我晚点先帮他做个体格检查,然最尽快安排住院,虽然现在的x线拍不出动脉,但是骨和关节系统的影像也有助于病变部位的确定和手术切口的选择。”
“还有我在杭城呆的时间并不长,如果你们确定手术的,还是尽快安排刀医生吧,我们沟通的时间也能充裕点,况且术前需要禁食,手术也不是说做就能立刻做的。”
叶柏在“洗漱”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但显然张钧文没有听出来。
张钧文此刻心里对叶柏充满了感激,他边听叶柏说,边从裤袋里拿出纸和笔点点记下来,自从张钧文升任副任以来,就少有这种听说还拿笔记的时候了。
但是听着眼前这位二十出头的年轻说,他心里不由自就会有种想把它记下来的冲动,看着自己不知不觉记了小半页的纸,张钧文突然就有点明白为什么沈叔叔会推荐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医生来帮父亲看病。
这位小叶医生给他的感觉他曾在某些特殊物身上感受过。
就比文化领域的曾先生、数学领域的杨先生,那些在某个领域取得过突出成就的,他们说起自身专业上的事情的时候,就会带有这种感觉,那是对自己所从事专业的极度自信。
或许……真的是他有眼无珠了。
“行,我马上去安排。”将叶柏和沈来送到房间,张钧文将记了路的纸塞进口袋里,“沈叔叔、柏,你们先休息会,如果缺什么就问小徐要,我先去趟医院。”
沈来和叶柏点头,示意不需要他招待,看着张钧文匆匆离开,沈来轻轻叹了口气,“他也不容易。”
“不过,小叶啊,这次对不住了,是我没沟通。”沈副院长脸上露出不意思的神情,“我应该先跟钧文沟通的,这事闹得。”
叶柏闻言奇怪地看向沈来,“你不会以为我刚刚是在说客气吧,沈医生,你也是医生,总不会不知道病选择医生天经地义的道理。”
“除了病自己,没有能为他们的生命和健康担责,医生更不行。不然你既要家签生死状,又要家必须选你,这不是强买强卖嘛。”
沈来听着叶柏的,看着他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由愣在原地。
他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你既要家签生死状,又要家必须选你,这不是强买强卖嘛。这不是强买强卖嘛!沈来又重复了两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没错,就是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