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成长,或者说康熙成长为一个生杀予夺的帝王,总需要一个过程。虽然有所触动,但并不意味着他悲天悯人,而是他在考虑如何保住自己的权势,坐稳自己的龙椅。
从外而言,明军在反攻倒算,各地民情汹汹,汉人复仇的心理已经被煽惑起来,别说半壁江山,就是这京师,亦不知能待多久。
在内呢,康熙不过十一二岁,权力都掌握在四大辅政手中。特别是鳌拜,得遏必隆之附,权势已经在年老体弱的索尼之上,更不要说人单势孤的苏克萨哈了。
如果说形势平平稳稳,康熙在宫中做个小儿皇帝倒也没什么,反正这是他爱新觉罗氏的天下,等到年岁够了,亲政便能重掌权柄。可偏偏这天下风雨飘摇,每况愈下,便由不得小康熙不生出埋怨和郁闷之心。
与所有的皇帝差不多,康熙虽小,但也是受的帝王教育,也有自己的雄心壮志,也有帝王共同的特点,那便是群臣无能,只有自己才是最厉害的。
“皇上,天凉了,还是进殿歇息吧!”苏麻喇姑走过来细语劝说。
虽然出身于贫苦的蒙古家庭,但苏麻喇姑是孝庄的侍女,当年随孝庄陪嫁进入满清宫廷,通晓蒙满文字,既得孝庄信任,又算是康熙的启蒙老师。依着这样的身份,在旁人不敢上前触怒时,往往都是她来排解小康熙的情绪。
康熙轻轻叹了口气,由苏麻喇姑陪着,回到了殿里,坐在御座上,依旧是愁眉不展。
“皇上不必忧虑,动乱亦不过一时,大清的天下还是稳稳当当的。”苏麻喇姑违心地劝解道:“八旗骑射无敌,北方正是施展之地,伪明之军缺乏骑兵,岂是八旗之敌?”
康熙摆了摆手,将左右挥退,才苦笑道:“曼姐不用宽慰朕,现下的形势不同于当年伪王定国等祸乱湘粤,亦不同于郑逆围攻南京。山东已近畿辅,人心之乱已遍于北地,连蒙古诸部皆欲观望退缩。至于骑射无敌,嗯,伪明jūn_duì火器犀利,亦难抵挡。”
“人心之乱未必不可收拾,火器犀利嘛,我军亦可多加装备。”苏麻喇姑说道:“伪明最易从内部生乱,岂知不会重蹈三王内讧之局?”
“伪帝昭武非是弘光、永历之辈可比啊!”康熙慨叹道:“其大位已正,何人可与之争?至于收拾人心,恐怕为时已晚。圈地、投充、逃人、屠城等等,汉人其恨极深,这皆是短视所致。尤其是鳌拜,独揽大权,歧视汉官,掀起换地之争,又不理民之疾苦,加征赋税,可谓是国贼也!”
苏麻喇姑悚然一惊,虽然鳌拜专权,但其党羽甚多,而且此时万万不是掀起内乱的时候。
“皇上,鳌拜从龙入关,功劳卓著,纵有失策,谓之国贼亦不妥当。”苏麻喇姑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声音低了下去。
“自古权臣,哪个没有功劳?乱国之臣,非国贼而何?残民利己,非民贼而何!”康熙有些激动,声音比刚才还要高一些,“北京城里乞丐成群,城外却是千里沃野成了狐兔之乡!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还指望着汉人百姓拥戴吗?如今伪帝昭武正是抓住朝廷失政之痛脚大加伐挞,以致叛乱蜂起,难遏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