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卑者,诈也;无约而请和者,谋也。欲降则降,岂恋内顾?决是城中空虚,欲行缓兵之计。”胡国柱通文墨,说的一套一套的。
“此乃缓兵之计,拙劣不可凭信。”马惟兴也一语定论,且满脸的鄙夷。
众将都纷纷附和,没有一个人相信这封书信所言。
“使者孤不必亲见,告诉他回城传信儿,此刻投诚,可赦无罪,若等城破之时,不仅罪己,且牵连家人,让他们慎思之。”朱永兴停顿了一下,说道:“城中有满城,其中旗人若弃械归降,孤亦不杀。若负隅顽抗,则寸草不留。”
1644年,满清入关后,在统一中国南下作战的过程中,于各战略要地和重要城市派驻其精锐部队--八旗兵,从而形成了八旗驻防制度。满城又称城中城,所住皆是八旗兵及其眷属,杭州、西安、南京等地都有。
待军官领命退下,朱永兴微微摇了摇头,他不认为此时的旗人会放弃反抗。反倒会象太平天国攻克南京时那样,全满城的旗人都会拿起武器抵抗,无论男女老幼。结果呢,也就明明白白了。
……………
“没有用啊!”总督朗廷佐无奈地摆了摆手,挥退了派出的使者。
本来就是存着万中无一的侥幸,可一旦失败,依然令郎廷佐等南京官吏感到极为失望。
“伪宗室岂是伪延平?”昂邦章京柯魁起初便不同意什么缓兵诈降,此时更有话说了,“小孩子把戏,非但无用,倒暴露了城内空虚,涨了贼人的气势。”
这气势还有涨吗?郎廷佐翻了翻眼睛,十几万水陆大军,更胜郑成功长江之役,且屡破坚城的战绩表明敌人的攻坚能力十分强大。南京城防坚固,也保不准会被攻陷。且城中兵力相对于防守整个城池来说,还嫌不足。所以,能争取点时间便争取点时间,这有错吗?
对于弃城向江浙的清军靠拢,郎廷佐根本不敢做此想。上次郑成功发动长江之役后,清廷痛恨江南地方官员无能,进行了严厉的处置,“巡抚蒋国柱、提督管效忠等败绩遁走”分别议罪,得旨:“蒋国柱免死革职,与本王下为奴。管效忠免死,革提督并世职,鞭一百,发包衣下辛者库为奴,俱籍没。”协领费雅住巴图鲁、札尔布巴图鲁俱革世职立绞籍没,牛录章京当都、巴尤布达什俱革职立绞籍没。
而且城中军心已经不稳,若是弃城而走,恐怕不出几十里,绿旗官兵便要四散跑光了。
“贼人屡陷坚城,据本抚所知,皆赖穴攻重炮,此可提前防范也。”江苏巡抚朱国治把幕僚的分析和献策直接变成了自己的所知和计谋,捋着胡子说道:“南京城厚数丈,炮石纵是轰上十天半月,亦不致洞退。所虑者为穴攻,然亦有对策可取。可在城内挖内壕阻敌,设‘罂听’监视,在入城口修筑地堡,再于城中交通干道两旁房屋预设炮火,以防贼人入城。”
“朱巡抚还知兵事,了不起啊!”郎廷佐知道这位巡抚的根底,却也不说破,笑着点头,“那便如此布置下去吧!柯大人,您觉得如何?”
“嗯,不错。”昂邦章京柯魁只是嘴上叫得厉害,也没别的计策,脸上却不显出钦佩。
“贼人虽然势大,然未团团围困,此与当年颇有些类似。”郎廷佐沉吟着说道:“伪宗室狡诈,援军若赶来,入城前需仔细甄别,勿使贼人混入。”
“总督大人想得周到。”朱国治投桃报李,拱手恭维道:“贼人假扮诈城,却是有先例的,正该严加防……”
“轰!”的一声炮响,打断了朱国治的马屁,众人脸色一变,郎廷佐强作镇静,命手下出去打探。
“轰,轰,轰……”连续的炮声接连传来,厅中人坐立不安,却还强自忍耐,昂邦章京柯魁却不管这个,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消息便打探回来,明军在城南开炮轰城,目前为止,城墙损坏不大。
“想以炮轰震慑,使我军心大乱,贼人打的如意算盘。”郎廷佐听到没有危险,立时又精神起来,笑着说道:“技止此耳!诸位,下去各自布置吧!待我援军四集,再来一次反败为胜,则是大功一件,亦可彪柄青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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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景定二年,蒙古中统二年(1261年),蒙军攻破成都,宋军退守重庆,彭大雅出任重庆知府。为防御之需,彭大雅竭尽全力拓修重庆城,向北扩至嘉陵江边,向西扩至今临江门、通远门一线,范围大致比李严扩建的江州城扩大了两倍,奠定了此后直至明清重庆古城的大致格局。
“贼人围三阙一,乱我军心,此计毒矣。”清廷四川巡抚高民瞻扒着城墙,望着远处的明军,喃喃自语。
十一月二十七,进逼重庆的两路明军于上游合江地区会师,然后由西南方向向重庆压了过来,在南纪门、凤凰门、金汤门、通远门外扎营立寨,开始做攻城的准备。
面对着人多势众的明军,以及赫然打出的晋王旗号,重庆清军的军心浮动得很厉害,要求趁明军未合围前确保退路,或者全军撤往保宁。
“贼人水师不强,打的便是吓跑咱们的主意吧?”向化侯谭诣皱着眉头说道:“或者,在下游还会开来水师助战?”
夔东十三家第二次围攻重庆时,本来形势一片大好,高民瞻已经弃城而逃,正是因为谭诣、谭弘率部叛变,使得战局逆转。前一次炮轰,偏巧炸死了降清后被封为慕义侯的谭弘。兔死狐悲,加上谭诣反复,已不见容于明军,更害怕城破被杀。
高民瞻眼皮跳了一下,那次炮轰依然使他心有余悸,如果真的再开过来,重庆的北渡退路便会被切断,除了全军覆灭,怕是再没有别的结果。
城外明军足有四五万人马,又是名将李定国统率,重庆守军已是人心惶惶。高民瞻等人更是心中清楚,清军主力正在长江中下游与明军激战,保宁守军亦是不多,根本指望不上什么援军。
“若我军兵败重庆,则保宁势不可守,朝廷在西南再无立足点。”建昌总兵王明德在旁建议道:“莫若北渡,凭恃大江之险,阻挡贼军。”
“不死于贼,必死于法。”高民瞻摇头,心中还犹豫,弃城而逃的罪责自己能承担吗?
“重庆孤城,已如鸡肋一般,在此折损全军,徒劳无益。”王明德见高民瞻已经动摇,又添一把火,“昔日伪蜀王猖獗之时,朝廷曾有敕谕,命大军驻劄汉中,保固地方,整顿兵马。可见朝廷是以确保陕西为目标,四川可置外也。”
“大人身为巡抚,自有守土之责。”向化侯谭诣附和着说道:“然大人为四川巡抚,非重庆巡抚。在贼人势大之时,撤兵保宁,保川北不失,亦是有功。况川北为汉中门户,有川北后得有汉中;无川北不第无汉中。保宁一隅屯聚朝廷粮饷,大人受西南重寄,岂得弃而不顾?”
“若朝廷降罪,卑职等愿与大人共担。”重夔镇总兵程廷俊也在旁帮腔。
高民瞻想了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位有过弃城而逃前科的家伙,终于还是决定故伎重施。
“是时候从重庆退兵了。”高民瞻环视众将,沉声说道:“吾马上向朝廷奏报情由,然后便北渡撤军。诸位可愿附署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