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物从临时察院里“补考”完毕,出来后很为前几天的煎熬哭笑不得,简直就是自己吓唬自己啊。
但肯定不是沈巡按胡言乱语说的自卑症状,莫非是因为自己当时压力太大,心理太虚,所以导致了轻微受迫害妄想症?
心性还需要修炼呐,方应物唏嘘不已。出了大门没走几步,他便被一名中年人拦住了,并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礼道:“方相公,这边说话。”
方应物仔细打量过,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疑惑的问道:“你是何人?”这中年人答道:“小的是县衙差役,只不过未曾穿的公服。”
方应物恍然大悟,对方原来是知县安排在巡按驻地附近的“便衣”,详细的就不必赘述了,心知肚明即可。便又问道:“有何贵干?”
那便装差役答道:“县尊大老爷请方相公去说话。”
方应物哑然失笑,自己沉迷于自己的心事,倒是忽略了这些。县衙在这周边不知布置了几个扮作常服的差役,只怕 刚才他前脚刚进了临时察院,后面就有人迅速向汪知县去禀报了。
巡按御史权限大,避嫌规矩也大,可谓是内外隔绝森严,基本不接受拜访,知县也就迎接那天见过沈巡按一面而已。这种状况下,谁能见到沈巡按,必然就是有,而汪知县必然就关注谁。
汪知县请方应物过去,当然不会有第二种意思,无非是请托人情。在考察文书上刷几句好评而已。
所以县尊大人看到方应物,话没有多说几句。只是一脸“你肯定和巡按有奸情”的神色。
方应物也只得答应道:“待到为巡按送行时,我见了他再帮着老父台说几句人情话。”
又辞别了汪知县。方应物这才顺顺当当的回到宅中。这夜他有点小失眠,不停地琢磨着刘吉传来的那些话。
这刘棉花翻来覆去,没有一句确定性的话,却挑逗的他蠢蠢欲动、心火高涨。难道让沈巡按千里迢迢、假公济私的给自己传口信,就是放几句空炮?
有一点很明显,那刘大学士觉得自己潜力无穷也好,亦或觉得自己人中龙凤也好,看样子想拉拢自己,或者叫栽培。
但总要卖点人情出来罢?可是和沈巡按谈了半天。没见到半句人情,只听到画大饼了。
按说以刘棉花的精细不可能犯这种错误,问题出在哪里?方应物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刘阁老特意单独强调一句“乡试很难,自己要努力”,这其中仿佛颇可玩味。
首先,为什么不提会试只特别强调乡试难?就算乡试取中,但若会试不中一样没有任何用处。莫非刘棉花的潜台词就是,会试比乡试简单?
更深一层的潜台词就是。如果自己能通过乡试考验,到了京城会试时,刘棉花将会出手相助,所以会试才能变得简单?
大明科举要说公平也确实算得上公平。也说严厉也确实称得上严厉,寒门子弟真能靠着科举走出上升道路,但同样也不可避免有各种猫腻存在。
比如说。一个宰辅大学士如果下定了决心,那真有一定能力影响到理论上是过程全密封的会试。
当然。如果自己过不了乡试这一关,也就没有然后了。刘大学士还是没有什么损失。
想到这里,方应物啧啧称赞。刘棉花这个人情卖的,真是功力深厚、妙到毫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