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低头,看看脚边仰着小脑袋的他,看着那双酷似他妈妈的黑眼睛:
“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一只小蜗牛,她身上背着很重的壳,她总是走得很慢很慢。有一天,一只小毛毛虫经过,看见了小蜗牛,就问:你怎么背着那么重的壳呀,你看我,没有壳,跑得可快了。小蜗牛就说:因为你会变出翅膀,有天空保护你。小毛毛虫就走了。”
爸爸的嗓音低醇干净,和着雪地上清朗的风声,有种安宁的意境,
“又一天,有只小蚯蚓经过,问:你怎么背着那么重的壳,你看我多轻松。小蜗牛就说:因为你会钻土,有大地保护你。
再后来,有只小鱼也问:你为什么背着壳,你看我游得多快。小蜗牛说:你会游泳,有海洋保护你。
她说:而我,只有自己保护自己。”
他听得痴痴的,鼓着小手掌赞叹:“小蜗牛好厉害。”
“是。你的妈妈,是我见过最勇敢最坚强的女孩子。”雪光落在爸爸深邃的眼眸,泛着极淡的温柔,“亲爱的小海豚,你有和她一样纯净的眼睛。”
进门就闻到香香的黄油烤面包,干活那么久,他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但妈妈并没有让他吃太多,说要留着肚子给晚上。
吃完早午餐,妈妈开始准备晚餐,小小溯和爸爸去装扮圣诞树,准备礼物。
他们把树上挂了好多的彩灯彩球,树下堆了很多的礼物,他给爸爸妈妈还有marie小姐的礼物也在里面。
树下坐着一只很大的栗色毛绒熊。那是他见过的最大的熊,他还不到熊熊的大腿。第一次看到它,他都看呆了,乌黑的眼睛盯着它,一眨不眨。半晌,他凑上去小心翼翼抓了抓它的脚,软乎乎,毛茸茸的。
他想,趴在大熊熊的肚子上睡觉肯定很舒服。
爸爸才把熊熊放在树旁坐好,他就立刻跑到熊熊的怀里,真的好舒服。他拱来拱去,大熊脑袋一低,把他整个儿埋了起来,他又赶紧钻出来。再一看,爸爸不见了。
他四处看,走去厨房,那里有淡淡的苹果派的香味。妈妈在洗牛排,爸爸站在她旁边,卷着袖子,手里拿着玻璃碗和勺子,在调制酱料。
小小的他立在门廊边,抱着他的小海豚,歪着头安静地看着,乌黑湛湛的眼睛里倒映着最真挚最温暖的光。
即使那时候他还小,他也莫名感觉,这样的画面真美好,温暖到了心底。
后来的晚餐,他塞了好多好吃的进肚子,他认真地计算着菠萝包上的芝麻点点和排列组合,没有注意听爸爸和妈妈的对话。
只隐约记得,爸爸和妈妈时不时说着话,谈论着火星微生物分子结构物质之类的东西,语调缓缓的,轻轻的,安逸而放松,像是一首遥远的歌谣。
那时候,炉火温暖,窗明几净,果蔬飘香,夜晚静好。
夜晚睡觉前,爸爸和妈妈挤在他的小床上,一起讲述福尔摩斯的故事。等到他要睡觉时,爸爸妈妈照例给他晚安吻。这时,妈妈忽然看向窗外,说:“下雪了。”
爸爸把他从床上抱起来,放到窗台上去。
妈妈也坐在窗台上,推开窗子。
他在爸爸和妈妈的怀里,摒着气仰望。
墨蓝色的夜空,一小片一小片的雪花缓缓飞旋而下,美得清晰而纯粹。很快,雪花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晶晶亮亮地从夜里砸下来,看得他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嚷:“这是我第一次下雪的圣诞节。”
妈妈说:“初雪在圣诞,明年会是幸福的一年。”
是啊,圣诞就应该下雪啊!
爸爸说:“以后每一年都会是幸福的。”
他听了,抬起小脑袋去看,看见妈妈靠在爸爸的怀里,头枕在他的肩上,注视着他;爸爸也凝视着她。
有时候,爱不用说出来,就那样静静的,就能被感觉,像呼吸一样。
他记得,那时候的感觉,就叫爱。
窗外的白雪,窗边的他们,美得从此刻进了记忆。
他还记得,一年又一年,无数的moing kiss,牵手散步,goodbye kiss,默契相望,goodnight kiss,很多点点滴滴,一天天沉淀,变成他们眼中与日俱深的爱意。
他是多么幸运,生在如此幸福美满的家庭。
他听说,爸爸曾对妈妈说:一天一天,你越来越美丽,等你老了,你会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姑娘。
他不懂,问爸爸:“这是真的吗?可妈妈看上去,没有变化啊!”
爸爸答:“等有一天,你遇到你的真爱,就会明白。只不过,真爱可遇而不可求,有些人,一辈子也不会遇到;有些人,遇到却错过;还有的人,一直在珍惜,一直在爱。”
他那时的确不明白,可当时间以十年为计算单位跨越,他蓦然发觉,他们一直在变化,越来越可爱,越来越懂爱,越来越有爱。
那种一生难遇的情愫,渐渐沉淀,却依然生机勃勃。
它在寒冷的窗台上,在干净的咖啡杯上,在璀璨的彩绘玻璃窗里,在黑白的琴键上,在金色的琴弦里,在厚重的书架间,在古典的走廊里,在清晨的山林……温暖地,悄悄地,成长。
风在雪地上吹,有深深的,静静的爱,在传递,在流淌,那种爱带着盛大的生命力,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