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正无事,也乐意听他说说官场上的事儿。
这《须知册》中,两任交接的事项,比是衙门六房各司的事宜。衙门六房对应京中六部,如户房对应京中户部,主协县一县之长,管理本县钱粮、赋税、户籍人口、垦田以及农桑等事宜。礼吏工兵刑亦然。
陆仲晗说的事,便出在这户房。
户房管钱粮乃是一县事务的重中之重。亦是两任交接时的重中之重,按制,新旧两任官员当一同进库,清点库存银两,以及存放漕粮的粮仓并常平仓的余粮,早堂时,户房书吏竟然使人来告了假,道是他家中老母突发旧疾,病情凶险……
苏瑾明白了,抬头笑,“莫不是因不满陆大老爷,有意给你下马威?”
陆仲晗笑了笑,不置可否,只道,“我已叫胡师爷代我前去探望。至于,这书吏是否有意……现下只当他无意罢。不过他三考已满,按制当升,因而,亦不能以全以无意度之。”
“怎么?”苏瑾听出些不同来,微微拧了眉毛,“书吏升迁,莫非不消过你这关么?”
陆仲晗笑了笑,“倒也不是。虽自宋以来,官吏分流。官出正途,吏乃杂职。书吏三年一考,考满可补上级衙门,有主官举荐,自然升得快些。不过,这些当是前任肖大人已替他做了……”
苏瑾明白了,不过还是好奇,“若要补上级衙门,为何还没走?”
陆仲晗只点了点桌上的册子。苏瑾笑了,“原是因这关未过。可是,这交接之事,根本躲不过去,拖着亦不是办法,难道他不知么?”
“自古官场旧例,‘但凡新任肯吃一分亏,百事皆了’……”陆仲晗轻叹一声,眼睛盯着窗外,不知是不是苏瑾的错觉,自那目光中,竟读出一些无奈与失落。虽然一闪而过,却叫她心头一跳。
不自觉回头打量他,这么长时间一来,两人之间,很多事,一个举动一个眼神,或一句话便能知对方的心意,以致于苏瑾忽略了一些东西。比如说,她有前世二十八年的生活阅历,诸事已看淡,能入心的东西并不多,规则之外的变通视为常事。她以为他和她一样。
可现在看来,是她错了。他不过才二十岁,心性再淡定,思绪再周全,那属于年青人的激情与理想还是存在的。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些变通,大约亦是出于对现实的无奈而做的自我强迫。
正思量间,陆仲晗收回目光,偏头看向她,轻笑,“他们大约以为我不懂这些。”
苏瑾心头突然格外难受,二十岁的年纪,在她所熟悉的世界里,当是青春激昂,一言不合火气上头的年纪。故意撇嘴道,“你只作你不懂,看他们能奈你如何?”
“实是我是懂的。”陆仲晗被她的模样逗笑了,心头突然有莫名的轻松,拉她入怀,顺手将册子合了,轻笑,“正好肖大人去州府未归,我且偷闲一日。”
苏瑾点了点头,因方才一闪而过的念头,突然偏头轻笑,“仲晗,你小时候可有什么愿望?”
“愿望么?”陆仲晗微怔,低头想了半晌,才轻轻一笑,“小时在紫阳书院就读,十分辛苦,那时也是孩童心性,只盼书院每月读书三日,休假二十七日,好日日去山后的小溪中捉鱼抓虾……”
“哈……”苏瑾笑起来,偏头打量他,面目依然安宁,目光清润,淡淡的笑意挂在唇角,哪里能窥视半分那儿时的顽皮心态。那漫长的成长过程中,亦不知发生了多少事,才使得他有现今的模样。心中突然十分遗憾,轻叹,“若我小时候便认得你,就好了。”
轻如羽毛的叹息,似流水般迅速浸润入心,陆仲晗心头微漾,猛然将她打横抱起,“我困了,小憩片刻。”
“哎哎”苏瑾正沉浸在山树葱茏的溪间,玩水耍乐的情境,身子突然悬空,再加那臂上力道,声音中的暗哑,如何不知他意欲何为,微急,双脚踢腾,“我不困呢……”
“可是我困……”不容她反驳,身子便被扑倒在床上,火热唇舌袭来,便是一记令人窒息的长吻。舌尖在她口中游走,修长身躯紧紧贴上她的,手掌不知何时已钻进她的衣衫之中,动作比昨日更激烈狂热……
“哎……门……”身子已软作一团,好容易使了些力气推开他,蜷缩至一旁,略带些羞涩嗔怪地瞥了他一眼。
她发丝微乱,双眸氤氲,那一撇如水光潋滟,饱含着从不轻易流露的情意,如柔软春水一般漫过他的心头,胸膛霎时被填得满满的。
陆仲晗以指尖轻点她的眼睛,轻笑一声,起身将正房关上,随即下了门闩。
再次回到里间,苏瑾已放了床帐缩在被中,故意取笑他,“十余年圣贤书我看你是白读了……”
“嗯?”陆仲晗挑了帐床,翻身上床,一手将她捞在怀中,手掌顺脊背而下,托上挺翘地臀,重重捏了一下,喉间发出一声轻叹,却以很无辜的音调问道,“此话何解?”
苏瑾轻捶他胸膛,心一横,抬头控诉,“白日宣yin……可不是白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