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芙蓉花初开,绿荫如盖,花如粉扇。
苏瑾和孙毓培先在大佛寺各个大殿转了一圈儿,方绕过寺院,到了这处所在。
游人稀少,两人并肩沿着脚下的青砖不径慢慢走着。孙毓培的兴致极高,沿小道穿过石亭,上了木质九曲桥,对着两旁盛开的荷花一路点评,苏瑾也不时凑趣,两人一唱一合,气氛份外融洽。
曲桥再往前,又是一座小亭子,孙毓培举步,做了请势,苏瑾含笑坐下,身后跟随而来的小厮连忙摆了茶水果子等物。
此处地势微收,荷塘之外,便是茂密竹林,阴凉惬意。
仍然接着方才的话题继续闲谈,不知谁先提及他在宁波的生活,孙毓狭长的眼睛眯起,投向幽幽竹林,似是十分怀念。
透过他的叙述,苏瑾似能看到他呼朋唤友、逍遥自在的惬意,甚至还有些高高在上的自得……
苏瑾笑起来,这才是真正的孙毓培罢。这才是他真正的生活……
在他说到春来郊野纵马赏花。苏瑾眼前似是浮现纵马狂欢的少年,青衫猎猎,爽朗如风,张扬快意……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她浅笑潺潺,轻轻吟诵,“……难怪孙怀念,在归宁府这些日子,实在是太闷了罢?”
孙毓培收住话头,奇怪,他会突然说起这些……,沉默片刻,又笑了起来,感叹,“……只是不知谁肯身嫁与……”
他说这话时,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骨关节因用力透着白。
“呵呵……”苏瑾将目光移开,望向远处含苞待放的小荷,片刻回头,眼含戏谑,取笑道,“……原来男儿也怀春,孙这等人才,不知哪家女儿有福气喽……”
说着站起来,笑道,“日头烈了,咱们回酒楼如何?今日为孙践行,苏瑾已定了桌好宴……”
孙毓培眉头挑动,不语。
看她梨窝浅笑,如青莲初开……眼眸明亮坦荡……心中微叹,站起身子。
“夏日游,杨花飞絮缀满头……年少轻狂,任意不知羞……”望着头顶盛开的芙蓉花,苏瑾再次浅笑看向孙毓培,“在苏瑾看来,这才是孙的生活……”
孙毓培依旧不语。宁波纵马高歌的日子,在他的记忆中是有些久远了……
正心不在焉的走着,突地斜里出插进一个男声,“瑾儿?”
孙毓培拧眉望,身侧小竹林旁,立着浅蓝衣衫,儒雅逼人的年青男子,正望着他身侧的少女。
“他是谁?”孙毓培语气颇为不善的看向苏瑾。
苏瑾也有些愣了,这人居然是许久不见的汪颜善,他不是应在国子监么?
汪颜善的目光亦不悦地打量着孙毓培,又望向苏瑾似是等待着她的回答。
苏瑾微微摇头,这汪颜善的心思她实在想不透,究竟是样的心理,扯了一把孙毓培,“不相干的人……嗯,我之前曾被退过亲,孙可?”
孙毓培一怔。她的事,他是的。可……没想到这人居然长了这么一副好皮馕。投的目光更为不善,向不远处的张茂全摆手。
张茂全立时带着四五个小厮,走到汪颜善跟前,行礼道,“请移步……”
汪颜善不悦皱眉,扫过眼前几人,立着不动,张茂全虽不知这人是谁,但看他的面色和自家少爷的态度,大约也能猜得出来是回事,冷了声音,“看模样也是读书人,须知非礼勿视速速走开”
“……”竹林里传来一声娇呼,汪颜善哼哼瞪了一前一后远去的两人一眼,转身顺着小道儿进去。
张茂全顺势看,不多时看见一个身怀六甲的年青妇人自深处走来,两人在小叉口路会合,沿着另外一条小道向寺院方向走去。
有这么一个小插曲,苏瑾的好兴致全无,而孙毓培实则并没有甚么好兴致,草草用过午饭,目光颇为复杂的看了苏瑾一眼,上了马车,便绝尘而去。
“,孙这是……”梁小青望着离去的马车,有些不解,象是存着气儿一般。
“走吧。”苏瑾转身上了马车。凭心而论,孙毓培是个很不的人,是非常不……只是她看得清楚明白……
靠在车厢里,轻揉着额头,好一会儿才疑惑地道,“那汪颜善不是应该在国子监么,怎的了?”
梁小青歪头想了一会儿,“是叫人给撵了么?”
“不象……”苏瑾摇头,转念一想,“莫非是备考的?国子监生要回原籍待考么?”
梁小青摇头,“谁哼,他方才还叫闺名,真不知耻”
但苏瑾深入想想,大概是这个理由了。这死人,真是阴魂不散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