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天宝觅着传来说话声音的方向定睛一看:就见在自己的面前正站着一个50岁开外的汉子,手里拿着礼貌、身穿蓝色的粗布长衫看样子好像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买卖人。对于这个人范天宝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他的名字叫范明举,原是自己的一个本家哥哥,多少年来一直都在沛县县城经营一家药铺。虽说买卖开得不大,但是由于其本着“诚信”二字踏踏实实地经营,因此在沛县一带可说是有口皆碑人缘及好。想当初范天宝还是个十七八岁大小伙子、独自一人来到沛县闯荡江湖的时候,还是有范明举多方照顾打点,最终为范天宝可以在这里落脚打下了重要的基础。
但是自打日本人占领了徐州、范天宝开始率领手下弟兄们在本多正雄的手下听差之后两人之间的感情随即便开始交恶。范天宝出任了县城的警备大队长,虽然说是当了汉奸、但本性上他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有好几次范天宝听说哥哥范明举家药铺的生意不好,家里都快要揭不开锅了!于是他便带着礼品和钱来大哥府上串门……,但是每次拜访、范明举家都是大门紧闭,恕不见客?!偶尔范天宝带队巡逻时在街上恰巧遇到了哥哥,面对其热情的招呼、范明举则一改昔日亲热的笑脸,仅仅是厌恶地恨恨哼了一声算是当作回应、随即便头也不回地迈步就走。
“大哥,您这是怎么了——我是您兄弟天宝呀!”
“范大队长您可别这么说,我们不敢当!您现在都已经是皇军手下的红人了,这门亲戚我们一介草民以后可高攀不上啦……!!!”
范天宝不傻,从范明举明褒暗贬的冷言冷语中他马上就明白过来是因为自己在日本手下当差,因此大哥瞧不上自己。可是他想不通:过去日本人没有来的时候自己也是过着刀头舔血日子的黑帮大哥呀——对于过去的自己大哥都可以包容迁就,怎么现在自己正式穿上了官衣、可以堂而皇之地在大街上维持自己的地盘了,怎么大哥反倒开始用白眼珠来看待自己了呢?!
“过去你是帮会分子不假,但那个时候你还算是个中国人!但是现在、你不过就是一条披着黄皮的狗!!!”
最后一次与范明举的谈话使得范天宝彻底寒心尴尬了,打那以后两家人再也没有了任何走动,即使在大街上偶尔见面也仿佛是陌路人一样谁也不去主动打招呼……。然而今天——眼看着范明举脸上破天荒露出了笑容且主动出现在自己的家里,一时之间令范天宝的脑子都有点转不过磨来:自己这位哥哥今天究竟是那副药吃错啦?!
“兄弟,究竟什么事犯得上让你这么着急上火呀,能不能跟哥哥说说——你这都是跟谁呀?”
“……,还他妈能有谁——齐天林那个王八羔子还有本多!!!”
“噢!”
眼看着范明举释然地瞪大了眼睛并默默点了点头,范天宝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似地赶忙下意识地一捂嘴,但是随即又马上想到说出来的话就好像泼出去的水,显然是再也收不回来了。于是他迅速沉下脸色,抬手示意身边的护兵马上离开并且把房门关好——这时候屋子里便只留下了他、范明举、还有心腹人郝德利。
“大哥,您今天屈尊降贵的来到我这沛县第一大汉奸的狗窝,该不会就是特意来看我范某人落魄时的哈哈笑的吧!”
“哎——兄弟瞧你这话都说到哪里去了,你哥哥能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吗?”
范天宝的眼中闪烁着不友好的寒光,开始在范明举那张红光满面的笑脸上仔细观察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勉强把几乎都快要扭成麻花的眉头重新舒展开,然后朝着身边的郝德利努了努嘴——后者会意,赶忙从旁又搬过一把椅子来放到了范明举的面前。
“哥哥,您坐!”
“好、好……。”
时间仿佛又退回到了日本人还没有来的那个时候,范明举丝毫没有客气便笑嘻嘻地提衣服大大方方地坐到了范天宝的正对面。
“既然不是来看兄弟的笑话,这么多年的交往了想必哥哥也了解我的脾气。有什么话您就开门见山吧!”
说话间范天宝甚至还拿过新的酒盅与碗碟放到了范明举的面前,并且亲自为其杯中斟满了白酒。
“呵呵呵,我说兄弟呀——既然你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么哥哥也就不瞒你了:先把你那些不高兴的事情放到一边,今天我之所以到你这里来、是要雪中送炭的!”
“嗯、雪中送炭?”
显然是没有明白范明举话中的玄机,范天宝和郝德利相互交换了下眼色随即默不做声地转过头来等待着其继续说明。
“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