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的几人都忍不住笑起来,秋晴雪摇头道:“罢了,不和你说了,一到这个时候儿你就插科打诨。不管如何,总算那女人是出去了,不然的话,这么大的宅子,从哪里还搅不起一点儿风浪?到时候我看你头疼去吧。”
兰湘月挑眉道:“啊哟,你也太小瞧我。不是我自夸,就她那么条小泥鳅,能掀起什么风浪?也值得放在我眼里?我若为这个头疼,当日有了身子的时候就该把她撵出去,也不会等到她自己把犯事儿的爪子送到我面前让我抓了。”
秋晴雪正要说什么,就见刘氏房间一个小丫头走过来,看见她们便笑道:“奶奶和秋姑娘原来在这里,让奴婢好找。太太今儿个高兴,说要打牌,偏偏大奶奶二奶奶都忙着呢,所以就让奴婢来找您二位,快请吧,只要您二位去了,再凑个人就好凑了。”
秋晴雪和兰湘月互看了一眼,都笑道:“既如此,钱得准备好,这哪里是想着我们打牌?分明是太太又犯了赚钱的瘾,要变着方儿让我们孝敬呢。”一边说着,就相携笑着去了。
且说萧怜月,当日她挨了三十板子被丢出池家。芳草更惨,因为是奴婢,所以打了四十板子,连命都丢了大半条。幸而池家没有赶尽杀绝,把她们的首饰银子尽数给了,又有香篆在旁边照顾着。香篆因为没参与这事儿,所以逃过了一劫,因这一路上,都是她把首饰当了,替萧怜月和芳草请医问药,一面雇了马车,打算先离开京城再说。
池家下人的板子,毕竟不是宫中或官府衙门那般厉害,不过皮肉之伤,又用外敷内服的药物调理着,养了大半个月后,除了屁股上还有些痛,萧怜月连走路都不怎么影响了。芳草也能下床走路,只是不敢疾走。
三人已经出了京城几百里,此时正在一家小城镇的客栈里落脚。这会儿香篆在窗子下做针线,萧怜月倚床而坐,目光看着她,忽然道:“香篆,做了十几年的主仆,我最清楚你的性子,你聪明,却也薄情寡义,什么事都只为自己着想。从前你跟在我身边忠心耿耿,我知道你不过是因为看好我,以为我能得爷的欢心,做正室夫人,到时候你自然也有个好前程。到后来,你大概也是看着爷扶摇直上前程似锦,在那府里也不缺吃穿,过得照样是富贵日子。所以这才对我不离不弃,若是三奶奶那会儿看上了你,你早过去了。只是如今,我和芳草已经是这个样儿,你竟没卷了银子跑了,这倒让我十分意外,难不成你以为那个没良心的对我还有一点儿眷顾之情,生怕卷银子跑了之后他会派人拿你替我出气不成?若是这样,你可真枉费了素日聪明,那混蛋恨不能我死了,不过是怕给他那没出世的孩子造孽,才饶了我一命,你怕的什么?”
香篆静静听着萧怜月对自己的质疑,手上针线不停,眉毛也没有动一下,待对方说完了,才平静道:“姨娘不用疑心,我也知道爷对您是心灰意冷,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您说的也没错,我就是个凉薄性子,凡事只要对我有好处,管别人死活呢?只是我跟着姨娘十几年,也算是见识过了各式各样的人和事。在青楼里那些年,无不是狠心阴险的人才能出头,所以我也就觉着人只能算计自私甚至狠毒些才能立足,还要贪心,不贪心哪里有心思进取呢?倒是后来和姨娘一起进了池家门,经过这几年,我才真正看明白了。原来我从前那些心思竟是错的,或许在青楼里,那一套很适用。可是在普通人世间,自有另一套生活的规矩。贪心进取可以,却不能贪心太过,更不能太自私狠毒了,尤其不能害人。贪心太过容易昏头;自私狠毒便没有贴心的帮手;若是还想着害人,到时候报应临头,害不了别人,倒反害了自己。”
“你……你什么意思?可是来讽刺我?”
萧怜月气得浑身打颤,想不到香篆竟然一点儿都不隐晦的讽刺自己,她可还记得自己是她主子?拔了毛的凤凰也终究是凤凰,不可能连鸡都不如。
香篆一点儿也没害怕,抬起眼定定看着萧怜月,沉声道:“奴婢没有讽刺姨娘的意思,不过这些教训,确实是姨娘教给奴婢的。所以奴婢从很早以前就下定决心改正,只是姨娘却看不开。您说的没错,若是那会儿三奶奶看上我,我一早就过去,偏偏她看不上我。既如此,我也只能跟着姨娘混了。奴婢原本想着,姨娘安分守己些,好歹这辈子咱们也有些依靠,哪知道你还是咽不下那口气,越发连我也不信了。罢了,事已至此,你遭了报应,我又能说什么?如果是几年前,我也卷着银子跑了,只是如今我却不敢做坏事,姨娘害人,下场在哪里摆着,我若害了姨娘,焉知这些钱我有没有命花?不如认命,服侍您好了,咱们找个乡下地方,买几亩地,从此后安分守己好好过日子就是。”
香篆如此坦诚,萧怜月却是好半晌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悻悻道:“你以为你这么说,我便会感激你?别做梦了。”
香篆笑道:“姨娘这话说的,这不过是婢子的本分,谁盼着您感激我?”
萧怜月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想了想又幽幽道:“罢了,如今我不是什么姨娘了,你就仍如从前那般,叫我姑娘吧。我对别的地方也不熟,倒是茂城乡下,从前我是住在那儿的,咱们就回去那里吧,池家如今不在茂城了,想来也没人找咱们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