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就安静的躺在他们脚下这片如此厚重的大地上,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似乎正在做着一个甜美的梦,否则在他的脸上,为什么会扬起一个如此安详,又是如此宁静的笑容?!
“能活着谁会傻的想死啊?你以为我喜欢拿着一挺重机枪扫射,让自己成为一个最醒目的目标?!可是我们人这么少,如果重机枪一停止扫射,敌人立刻就会冲过来,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大家就得一起完蛋。我宁可被乱枪打死,被他们一炮炸死,也不想被他们七手八脚的按住,然后用武士刀一刀砍下了我的脑袋!这样的话,据说……死了都不能转世投胎!”
“雷震,实在不行的话,你就逃吧。装死也行,套上那件曰本人的军装,装傻充愣的混在他们的队伍里,最后再跑也行……”
李正的话,仍然在雷震的脑海中一遍遍的回荡,刺得他全身不停的发颤,刺得他只觉得心里不停的翻腾着一种酸酸楚楚的东西。虽然他们两个人只相识了几个小时,但是李正已经成为了雷震的朋友。
突然在战场上传来了一个带着哭意的声音:“班长!”
再没有了四行仓库的火力支援与掩护,面对敌人占据绝对优势火力的攻击,抱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不停扫射的班长,也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开战仅仅十分钟时间,这一支防守在四行仓库右翼的小部队,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军官和老兵。
看着躺在废墟后面,再也不可能重新站起来的排长李正,看着身体仍然微微抽搐,鲜血就像是喷泉一样从胸膛里喷溅出来的班长,那些刚刚调入部队,就必须要面对如此可怕战争的新兵,都惊呆了。
再没有了军官和老兵的压制,再也没有激励人心的呼喊和指挥,面对气势汹汹,不断向阵地迫进的曰本士兵,突然有一个士兵丢掉了手中的武器,不顾一切抱着自己的脑袋往苏州河的方向跑过去。他一边跑一边放声叫道:“不要开枪,我不想死,不要开枪啊……”
只要游过了苏州河,就可以进入英国租界,就可以远离这片被子弹掀翻了一遍又一遍的战场,就再也不用去面对曰本jūn_rén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击。但是这个士兵,又怎么可能在弹雨乱飞,敌人有三分之一都是a级射手的战场上,硬冲进苏州河?他只跑了两三步,他的身体就狠狠一震,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膛,一发三八式步枪子弹,打穿了他的身体,鲜血更从他被打穿的身体上不停的涌出来,这个在战场上因为没有了老兵和军官的带领,终于做了逃兵的jūn_rén,猛然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哭喊:“好痛啊……!”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连串轻机枪子弹就狠狠打到了这个士兵的身上,他的身体就像是触电一样不停的颤抖,艳丽的血花不断从他的身上绽放。当这个士兵终于一头栽倒在地上时,他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但是他的眼睛仍然盯着看起来就近在咫尺,似乎只要撒开腿跑上几步,就能跳进去的苏州河。他真的以为,雷震可以在敌人的射击下强行冲到排长李正的身边,他也可以冲到苏州河岸!
看着那个放弃武器抱头逃窜,几秒钟内就被打得千疮百孔的逃兵尸体,突然间在右翼战场上,他们这批中[***]人防守的阵地陷入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任由敌人射出的子弹不断打在他们身边,任由上百名曰本jūn_rén,唱着他们心中无悔的战歌,继续向他们发起了冲锋。
站在四行仓库三层指挥防御作战的谢晋元知道,军官全部阵亡,还在右翼战场上的那一支小部队,已经失去了jūn_duì最基本的凝聚力,他们已经注定要面临全军覆没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