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戌时五刻,东西南北四道城门紧闭,贾琏才骑着马赶到凤尾胡同。在门口撞见了抱着巧姐的王熙凤,不觉一笑:“你怎么来了?”
凤姐儿在家中久等不见人归,眼瞅着城门要宵禁了,她自己片刻也等不得,恰邢家来请,凤姐儿便直接抱着女儿带了平儿往舅母家来。贾琏确实也没别的去处,唯独和舅舅家最亲。
王熙凤随手拍打着贾琏身上的浮灰,嗔道:“二爷就是不回去,好歹先叫昭儿给我们送个信,要不是舅母遣了人叫我们,我和平儿还苦等着呢!如今你也算是官家的人,往日里没留心的,现在进了衙门里可要都改了。我和平儿不敢扯你的后腿,只盼二爷也能时时刻刻记着我们。”
见妻子如此贤惠,贾琏喜的握了凤姐儿的手,二人相携进了正门。邢忠等人刚得消息,也忙着来迎。岫烟见贾琏风尘仆仆的样子,便嘱咐人去厨房预备吃食,自己则和凤姐儿、黛玉等人挨着门边的小杌子坐了。
贾琏连喝三口温茶,这才笑道:“今日还真亏了有宋尚书跟着,不然我们哪有福气见到白先生?听书院里奉茶小厮的意思,光年初五到今儿,来求见白先生的已经是七八位。一开始,我只带着正德在客院候着,不到午时,宋尚书就打发人去叫正德,我也不敢多问,就一直候着,眼瞅日头偏西,白先生的侍从才出来告诉我,先生留了正德在书院住。我是又惊又怕,没见着表弟。我哪里敢走?只好先打发昭儿回来给舅母送消息。下山时是白先生挽着表弟亲自来送,且告诉我,咱们家不用急着上山去看正德,他心里有数。白先生听说咱们家请了教导功夫的师傅。还叫明儿一早把人送去书院。”
听了贾琏的叙述,邢忠不免望向女儿,岫烟略想了想便道:“听传闻。白先生很难亲近,既然琏二哥说是他亲自挽了正德送你,想必心中对正德不仅仅是满意这么简单。咱们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叫咱们上山,咱们就不去,好在王师傅能帮忙传递个消息。”
邢忠点点头,便叫人请王师傅外书房商议。王师傅倒也不是拘泥的人。他本就喜欢正德的聪明好学,一心想教出个好徒弟,如果半途而废反倒可惜,加上邢家应允会好生照料王师傅的妻儿,且月钱再涨一倍。王师傅就更没二话可说。唯独一个条件,上山的时候想带着儿子,一来给正德做个伴儿,二来也跟着王师傅精炼精炼功夫,免得糟蹋了原来的底子。
邢忠哪有不允的道理,当晚留了贾琏夫妻在府内住下。
次日一早,贾琏去衙门请假,赶巧出来的时候就在刑部门口撞见了贾蓉,不觉愣住:“大清早你跑这儿来干什么?难不成家里出了事。你来寻我?”
贾蓉笑眯眯的扯了贾琏坐骑的缰绳,“瞧二叔说的,难道侄儿就不能争口气,也学二叔在衙门里混口饭吃?父亲年下走动了关系,给我在刑部找了个检校的差事,今儿才来报道。正想着午间请二叔去得月楼,谁料就在门口碰见了,这可不是难得的巧?”
贾蓉心下得意,自从贾琏有了好差事,他没少在父亲贾珍面前念叨。贾珍却觉得自己那年给儿子捐了个五品龙禁尉的差事,已经是赚足了面子,此刻再拿钱出来买官,贾珍就不舒服。
然而初五去永兴节度使冯胖子家吃酒,谈话间不免提到了贾琏,众人无一不夸赞的,还道贾琏是因祸得福,皇上将人安插到刑部,将来必定是要成大业的。
贾珍心下不是滋味,回家后琢磨了半宿,便偷偷寻了刑部尚书程子墨的外家兄弟,又花费了一千两银子,才算得了这个正九品的小差事。
贾琏坐在马上笑道:“既然是当差,总不能像过去似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一个九品小吏,统共多少月钱,好歹在同僚面前沉稳些。我今日有事,便不与你多说了,改日往我家去,咱们叔侄好好叙叙旧。”
贾蓉安肯放贾琏离去,忙追根究底问是何故。贾琏便将璧山书院白先生收了邢家表弟做关门弟子的事儿说了,又道自己忙着去山上给表弟送东西。
贾蓉看着贾琏风光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悻悻然的去衙门领了差事。
一晃儿二月将至,岫烟几次打发人去山上送吃食,璧山书院倒也客气,东西收了,可却不准邢家人见正德。还是王师傅那里透了消息过来,说白先生极重视正德,日日亲领着他读书,更有意天暖之后带了正德去灵山访友。
小包子走后,卢氏和岫烟就像少了点什么似的,连饭量也减了一半,恰冷暖交替,卢氏不觉就患了风寒。这一病却警醒了岫烟,她再不敢怠慢,忙亲自照料妈的日常起居。
卢氏一半是心病,一半是真病,不过两三日的功夫也就好了,倒是邢忠私下里打趣她,说她简直就是小孩儿的心性。
时过二月,转眼便是黛玉生辰,因家里发生的这些大事小情,黛玉也不敢在众人面前流露什么,本想着悄悄过去也就罢了。谁知这日姐姐却拿了单子来叫她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