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张忻一阵取笑弄得有些脸颊潮红的糜贞,返身回到屋里,走进赵兴躺卧的榻前,却看到赵兴正大睁着一双眼睛,咕噜咕噜地瞅着床帐顶上的龙凤呈祥花绣图案,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原来夫君并未醉酒,却害得人家好一阵忙碌,还惊动了左右的两位姐妹!”糜贞轻身躺倒在赵兴身侧,用两根白嫩如葱的手指轻轻地捏住了赵兴的鼻头,有些宜嗔宜喜地抱怨赵兴。
赵兴很自然地从糜贞怀抱之中抽出左手,将媳妇揽在怀中,然后用右手将糜贞捏着自己鼻头的左手轻轻拂到自己胸口,拿手握住,然后若有所思地说道:“方才你们几位姐妹在院门口的说话,我都听得清楚,能有你们这样知书达理、贤惠和睦的爱侣常伴身侧,真是吾前生多少辈修来的福分。为夫只有一人,注定每夜总有几位姐妹无人伴在枕侧,只担忧将来你我老去之时,众人为了各自家族和孩子们的将来而相互倾轧,甚至是骨肉相残……”
不待赵兴说完,糜贞已从赵兴右手之中抽出小手,轻轻地覆在赵兴嘴上,不让他继续往下说。
“夫君莫要为此事担忧。我们女儿家生于这乱世之中,本就命薄如纸,常常如同货物一般被人赠来送往。黄巾乱起之时,奴家曾听哥哥说过,冀州有一处地方百姓饥饿,易子而食,人肉价格卖的最好的却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儿。吾虽未曾亲见,但每每想及此事,便如坠冰窟。奴家与那些被当人当成‘菜人’食掉的女儿家想比,无非是生在富家,倘非如此,说不定也会惨遭屠戮。”糜贞用有些淡淡忧伤的语气,向赵兴述说着心中的一些话语。
“初始,奴家看到赵虎兄弟前往东海拜访哥哥时送上的诗册和书院邴大学士给你画的图影,当时便心生爱慕之情,但不过是女儿家的一些小心思。等吾来了上党,亲眼见到夫君在瘟疫来临之际,处处以拯救性命为上,心忧天下百姓,便真的相信这天下间还有伟岸的男子,当时什么也不顾地抱着一只枕头进了你的书房,只想这辈子与你厮守在一处。”说道这里,糜贞的脸颊又有些泛红。
赵兴只是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妻子向他讲述一些贴己话,并不出言打断。这些年他时常在外忙碌,能这么安安静静地跟妻子交流,也十分难得。
糜贞继续说道:“夫君担忧我们姐妹之间因为争宠,子女之间为了争夺地位,将来甚至是为了争夺帝位而暗中攻击,甚至互相戕害,也属人之常情。毕竟历朝历代骨肉相残、父子反目的例子比比皆是。但吾和姐妹们私下里却常谈及此事,以为凭夫君的智慧和胸襟气度,定能将这场潜在的祸乱消弭于无形之中。我们私下里已经约定好了,无论夫君将来选择哪个孩儿继承你的大统,我们都不参与和干涉,全凭你做主。”
赵兴听到这里,眼角有些湿润,轻轻地拍着糜贞的小手,感慨地说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你们也大可放心,我赵兴的孩儿,并非个个都要当皇帝、当王侯,对于权力和财富,他们将会比世人看得更通透更明白,将来说不定都担心着那张孤零零的椅子会让自己去坐呢!”
糜贞将自己的头往赵兴怀里拱了拱,找到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蜷伏在赵兴的身侧,然后充满憧憬和向往地说道:“是啊,我便希望振淩将来能够做个学识渊博的大学士,有着宽阔的胸襟和高洁的品德,替我们教育好子子孙孙,莫要使他们只知道沉迷在物欲和享乐之中,却忘记了做人的本分。”
夫妻二人,就这么相互依偎在一起,仿佛经历了沧海桑田、看遍了云卷风起,在静夜里将心中的情愫慢慢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