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不是想带着她一起死的吗?怎么就把她丢在了这里,不上不下,迟早她也得冻死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整个人身上都堆积满洁白的雪花,只觉得身体里每一分每一寸都是入骨的寒意,向一条条冰虫,钻进了她的千枝百骸般。
萧元挣扎着,走了一段路,却最终卧倒在了雪中,静静的听着雪花慢慢遮盖住她的声音,等待着风雪将她长眠于此。
“元儿!”
耳边居然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来不及睁开眼睛,就被人横抱而起。
是很温暖的怀抱,带着禅香,熟悉而温柔,萧元闭着眼睛,低低的喊:“阿止···”
“是我,不怕了。”
景行止将她抱在怀中,男子不知是哪里来的那样炙热的温度,在他的怀里,萧元止住了冷意,整个人有了暖意,似乎再一次活了过来。
“我死了吗?”
“不会死,我在。”
萧元侧起头,艰难的睁开眼睛,抬头看着景行止,却只能看见他的下巴,尖刻而冷硬,没有以往的温和,却凭白的叫人觉得心安。
她微微动了动嘴唇,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张了张口,青紫色的手指,指着天空的一角,说:“阿止,你看,极光···”
她从幼年开始,每一年都期待不已的极光,在此时突然出现在雪原的天空之上。
“也许是我记错了,母后那年,带着我来了雪原,所以,这些年我在冰原上怎么找,也找不到极光。是我的错,我找错了地方,才会一直得不到。”
她看着他,眼里有着哀伤和歉意,然后,别开眼去,说:“对不起,阿止。”
“我记性这样的不好,明明是我无理取闹在前,反而将罪责强加于你,我把这些都忘了,你也不要再记着了。”
“无事。”他没有一丝怨怪,只是抱着她在怀,与她一起抬头看着满天的七彩绚丽的极光,半响才问:“你说过,极光出现的时候,就原谅我。”
“元儿,你我前尘往事都不再提起,从今日起,重新相识可好?我不是一心求佛的景行止,你不是满心空付的姜予美。”
“我是阿止,敢问姑娘名讳?”
萧元忽然止不住哭声,小声的啜泣起来,突地又一笑,却又哭了:“我叫萧元,你可以叫我元儿。”
在萧元哭声渐起的那一瞬间,遥远的雪原深处,突然传出一声巨大的哭嚎声,萧元一怔,抬起含着冰泪的眼眸,看向那里。
她的脸色变得更差,景行止将她背在背上,转身最后看了一眼雪原的深处,便头也不回的朝着边界走去。
萧元再次醒过来,是在景行止的背上。
他穿的极为单薄,身上却是温暖如春。风雪在耳畔呼啸,然而身体却不再感觉寒冷,她紧紧的趴在景行止的背上,手圈着他的脖子,不自觉的,却是悲伤的想起了前世的种种。
她时常想,若是前世如这般,该有多好。
然而,她却没有再去重塑前世的力气。
一滴泪顺着脸庞,沁透到景行止的背上,他的步子顿了一下,又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是啊···
即便重新开始过,她也不会再如前世那般爱着他,景行止紧紧抿着唇,心尖发疼,眼中却毫无悔意。
这样就很好了,你唤我阿止,这样就很好了,你还能时时唤我一声阿止。
那,也是一种陪伴吧,永永远远的,却又几近短暂的。
他想说什么,萧元却伸出一只手,摩挲着点在景行止的额前,已经开始恢复正常颜色的指尖已经纤细苍白,她就趴在他的身后,轻轻说道:“你们佛家有八苦,阿止,你当忘却爱别离之苦。”
爱别离。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前世里爱他的那个姜予美已经永远的死去了。
曾经一度,他们会是人间眷侣,放眼整个南国,他配她足矣,她配他亦是。
然而,终究还是擦肩而过。
她对他的爱意,早就停留在前世的建武二十年,永远结束了,不管他再做些什么,她会感激,会动容,却不会再爱上他了。
景行止不曾回答,一刻不停的向着前方走,宛如一个虔诚的朝圣者,坚定不移的背着他的佛,向着西天朝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