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萧元终于启程返回长安了。
脂兰郡离长安其实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中间也多是繁华的城镇,萧元一路上听着未曾断绝的叫卖声,吵闹声,很是不习惯,她记忆中树上的生活是寂寥无声的,来往的亡魂穷极无聊的时候,会对着开满河岸的婆罗花吐露过去,但是更多的时候,他们麻木迷茫的不停向前行走。
“殿下,前面的路被一群人堵住了,请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前去驱散他们。”
萧元闻言,单手撩起车帘,入目的长街中央一个白衣男子抱着脏乱的小乞丐的背影,萧元盯着那白色的背影看的时候,轻盈回来了。
“殿下,景先生在那里,有辆马车撞上了一个小乞丐,景先生正在给他救治,奴婢已经下令两侧的商贩移开了,很快就能过去。”
萧元扶着窗户,仔细的注视着男子的背影,她不喜欢这个人,但是同时又敬佩这个人,他可以不管乞丐的恶臭脏污就将他抱在怀里治病,在萧元看来,这个人是真正的向着佛的人,慈悲是他对待世间万物的态度。
萧元放下了车帘,淡淡吩咐道:“快点走吧,本宫累了。”
“诺。”
轻盈惊讶于公主殿下竟然没有下车去见景先生,且面上还是漠不关心的神态,自从公主失忆开始,就对景先生一点也不感兴趣。
“你在想什么?”
轻盈一惊,连忙张口说道:“奴婢只是在想殿下真的要去求陛下解除婚约吗?”
“为何不?”
轻盈垂下头,“殿下从十岁开始就一直求陛下赐婚于景先生,整整求了五年,最后还以性命相逼,这才得偿所愿,如今却···”
“本宫说过,本宫失忆了,本宫现在的愿望就是解除婚约,你下去吧。”
萧元揉了揉额头,她要怎么解释这荒诞的现状呢?当务之急就是立刻让三天之后的婚礼取消,笑话,她连公主的身份都还没熟悉过来,怎么能嫁人呢?“公主殿下,请先在此休息,陛下正在书房议事,立刻就会过来。”
萧元在宫女的言语中感觉到了这个皇帝似乎很重视自己,那么取消婚礼应该也不是难事。
“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诺。”
萧元在一旁坐下,打量着房内的摆设,一抬眼就瞧见书桌上叠放得十分整齐临摹的字帖,有些已经写过了,观察笔迹,是一个女子无疑。
“元儿,肯回来了。”
萧元闻言,转身。
眼前这个男人四十几岁,但是虎背熊腰,精神十足,一身明黄服饰一样就叫人看出他的身份。
“你,是我的父亲?”
萧元站在原地,有些迟疑的问。
“殿下,你应该先向陛下行礼。”
皇帝摆了摆手,一行奴仆便识相的退到一旁,他上前一大步,抱着萧元,“元儿,别怕,我是你父亲,别怕。”
萧元不知,在她失忆以前,真正的萧元避皇帝如猛虎之流,所以皇帝此刻这样近的拥抱着女儿,心中不知有多欢喜。
“我想请您取消婚礼,我不想嫁给他。”
姜怺一惊,仔细的看着萧元,过了好一会儿才蹙着眉头说道:“元儿想清楚了?不是气话?”
“不是,”萧元说:“儿臣今日在街上遇到了景先生,见到他在救治受伤的弃儿。慈悲之心固然珍贵,但是儿臣突然觉得自己想要驸马并非是要普度众生的景先生。儿臣所求不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姜怺看着女儿稚气的面庞,开怀笑道:“好,元儿想通了就好,父皇这就拟旨。”
“多谢父皇。”
姜怺宠爱的摇头,试探的说道:“父皇寻了一批小玩意,搁在你的寝宫里,想不想去瞧瞧。”
萧元点头,姜怺就连忙挥手让内侍官带她下去。
实际上真正的萧元是不住在宫中的,她在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府邸,并且搬出了皇宫。
萧皇后的薨逝,在这对曾经和睦的fù_nǚ间划出了一道深不可测的裂痕,索性皇帝只有孟光长公主一个孩子,不管公主是多么的任性跋扈,骄奢乖戾,皇帝都一心一意的护着她。
当今的皇太子,也是萧皇后的亲外甥,孟光长公主的表哥,姜永夜。
陛下年近五十了,依旧没有一个皇子,如非有孟光长公主在膝下,满朝皆会以为陛下不能人道。
“元儿失忆了也许是件好事,朕看她现在活得快活多了。”
大总管临海连忙点头附和道:“公主殿下如今更加亲近陛下了,再假以时日,陛下与公主殿下必定再无嫌隙。”
“朕唯一的孩子,总是要先将好的给她,既然她不要景行止了,那就放到一边不管吧。”
“但是景先生说过的话。”
皇帝摆手,示意临海不要再说了,有些不悦的说:“朕是皇帝,朕的公主哪有他插手的道理。元儿那里,就不要告诉她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