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可呀。”得知皇上要将预留上海的独立三团调往山东镇压暴动,反而置广州叛乱于不顾的欧阳振华,第一时间从铁岭指挥部回到奉天进谏皇上:“皇上,山东暴动不过只是民间动乱而已。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虽声势浩大却实不足一虑。然广州叛乱则不同,人数虽少但和必竟是训练已久的精兵,广州驻军无论八旗还是绿营恐难是一合之敌。当前首要是先镇压叛乱,再平民乱。皇上明鉴呀。”
皇上没有说话。见说不动皇上的欧阳振华跪地泣道:“皇上何故避重就轻。山东拳匪之乱却虽乱而无章法,其拳乃是贫苦农民、手工业者、城市贫民、小商贩和运输工人等下层人民组成,更兼之有娼优隶卒,几乎无人不拳。其中利益纠葛甚多,各地拳坛自行其事,无大局观。且拳匪杀洋教士烧洋教堂,必竟还是以洋人为敌,民心尚可一用。臣以为义和拳虽乱却不应急剿,皇上只须下一道上谕,令北洋各部前往即可。如此一来还可以借义和拳与洋人谈判,或有收获。如此乌合之众,何故皇上却如此重视,以至于视叛乱而不闻。”
“欧阳大人此言差亦。”自乙未宫变后就被软禁起来的受了委屈的东北总督刘坤一,终于在俄军抵达奉天走出了总督府,如今正随侍皇上身侧的他接过话来:“义和拳之乱错就错在他们攻击的是洋人教堂,欧阳大人岂不见山东之地洋人教堂以英德二国者居多。日本已于英法美意等国四处购舰,而我大清也在英德二国购舰,如不能处理好我大清在短时间内将得不到军舰的补充。而据臣所知日本外购军舰也将于明年陆续回国,加上日本现有的两艘战列舰,到时日本就有六艘战列舰和六艘重巡洋舰,那时我大清海军如何能敌。若不敌日本海军,那整个辽东半岛、山东半岛就是日军兵锋所指,日本甚至可以直接进军大沽兵压天津威胁京师。那时欧阳大人何以处之。”
“即使此刻调兵镇压叛乱。义和拳该杀的也已经杀了。反正已经死了洋人,多死几个少死几个有何区别。到是广州叛乱才是大患。朝廷欲扑灭山东拳匪之乱容易,但安抚人心时长。加之洋人从中捣乱,其时日尚不可知。一但叛逆占领广州其势必胜。而叛逆得胜更加会扩大叛逆之心。届时再行征讨又将难上数倍,此恐有伤国本之虞。”
跟着光绪来到奉天的唐绍仪也表达了更大的担忧:“微臣恐怕二位大人还是言之过轻。如今义和拳在山东地方对洋人已是大开杀戒。据微臣所知,英德美法意等国皆有传教被杀。以上诸国都有一条默认的法令,就是一但本国国民在国外受到伤害时,可以向该地驻军以保护旅外国民安全。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一国京师之旁又哪能他国驻军。微臣最担心的就是诸国借义和拳之乱借保护侨民之安全为由,驻军山东。如此我大清才是危亦。”
“那……那……那如何是好。”欧阳振华顿时不知所措。但作为带兵统帅,他明白此刻更不能从东北调兵。即使从东北调兵,也只能抽调奉天的主力。加之如此遥远的距离还要防备叛逆占领广州的可能,那至少要调一个师的兵力。如此一来围困俄军的难度增加、战争时间拉长不说。还有可能被俄军逃出形成后患。更重要的是,整个大清在北中南三个方向上就要同时开战,到时就不只是有伤国本之虞,而是有亡国之危了。集中优势兵力彻底解决一个方向的敌人,这种战术他还是明白的。可如今每个方向上都是必须要立刻解决的。苦思不得其解的欧阳振华只能悻悻的说道:“微臣惶恐。此等大事微臣已不知所措,微臣唯皇上旨意是从。来前已令刚刚抵达旅顺的独立师就地待命。战时未得旨意擅自改变计划,请皇上降罪。”
“你是指挥官,你有这个权利。”光绪呵呵一笑:“说到底,这当官的还比当兵的看的远呀。你们说说,对大清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自然是皇上。皇上身负天下安危与振兴中华之责。自然是皇上最重要。”这是欧阳振华这个旧式jūn_rén说的。千年忠君思想的传承,眼前又是一个有作为的皇帝。对他们这些人而言。没有比效忠皇上更重要的。
“老臣以为是工业。当今天下已不是当年弓马天下的时代,要想强国首当强军,而强军所用之利器皆是工业所生产之产品。皇上自然是最重要的,可工业能力却决定了皇上能有多大作为。皇上欲振兴中华,工业自当是重中之重。”这是看着大清在所谓中兴时代差点被日本打垮的老臣刘坤一说的。甲午年间,这批人可是深受刺激。
“微臣到以为最重要的技术。此次奉天之战中的迫击炮和手榴弹的运用就是我军能以少打多的倚仗。jūn_duì的强大是由武器所决定。武器的好坏决定了jūn_duì的作战能力,而武器的优劣却是由工业生产能力所决定。曾经傲视四邻的定镇二舰已经沦为重巡洋舰使用,就是随着造船能力的提高而出现更强大的战列舰所致。而工业能力却是由技术所支持,没有相应技术的发展就连生产设备都造出不来,还谈什么工业。所以技术的发展才是最重要的。”这是跟着皇上从一无所有到掌权朝堂的唐绍仪说的。皇上一言一行给他们以潜移默化的影响。
但他们都不明白。这本是在讨论山东拳乱和广州叛乱的事,为什么皇上要说这个?
“你们说的都对,却没有说到点子上。”光绪呵呵一笑:“皇上很重要,因为他要引导方向,南辕北辙可不行。工业重要,因为这是国家强大的基石。科技也很重要,因为它是国家前进的动力。但是万物总要有个源泉,无论皇帝、工业还是科技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要有人。人,才是一切的根本和源泉。叛乱被抓到必竟是要掉脑袋,这风险太高的活一心一意去干的人必竟还是少数。想成气候还须时日。虽然朕现在与洋人虚与委蛇,但最终的目的却是要驱逐他们。但山东拳乱却不一样,他们打着的是反抗洋的人名义。本来这对朝廷来说是好事,民心可用嘛。可关键却在于自己还没驱逐人家实力的时候就干起来了。这必将遭到无情的反击。扶持这些人却又打不过洋人,镇压这些人嘛又会失掉民心,所以朕才会说山东拳乱比广东叛乱更可怕。如今朝廷就处于一个很尴尬的位置。现在需要做的是加强自身的实力,而不是自不量力的与洋人开战,但如此可用的民心又弃之可惜。”
“对于叛乱杀了就是,朕已知会过两广总督谭钟麟。如果他连这百十人的叛乱都平定不了,那他也用不着活着了。但对山东拳乱却不能如此简单,剿与抚还得同步进行。剿不难,将独立师全部派至山东。王师所至,自当弃械相迎。对于敢拒王师不听调谴者视为叛乱必须坚决镇压。但朕相信大部分拳匪还是善良的,对于不拒王师者,就当以抚之。抚是关键,我们不能把人全杀光了,不然工厂没人工作。道路没人修建,国家也不可能强大的起来。而且也不是早些年那单纯的抚,在抚的同时还要引导,要把他们对抗洋人的心思引导到国家的建设当中。要让他们明白等自身强大到洋人也不敢欺负我们的时候不用驱逐洋人,洋人自己也得跑。只是我们得让民众知道这个道理,却又不能让洋人明白咱们的心思。这就有难度了。”
“东北战事估计很快就要结束,东北重建工作自然是熟悉东北的刘坤一来主持。这么一来安抚山东的重任只能落在唐绍仪身上。可朕也不放心让他去。不是能力的问题,就怕向刚毅一样被人给伏击掉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抚慰山东还得你刘坤一出马。”
“刘坤一,朕命你为钦差大臣、山东安抚使。这次事情要办好,但也别一个人顶着。与洋人交涉可以交给李鸿章,他有经验。东北也要重建了,人手必不可少。安抚之余你也可以为东北招募人手。算是公私两利。不过你不能全招了,拉上张之洞。这老张因为严复把京里面师大学堂速成班的学子给招完了就直接给朕上折子把人家给参了,参严复只顾一地之私利,全然不管同僚死活。结果看朕给压了下来,就直接把朕给参了。参朕偏私两江。而不顾直隶乃京城重地。朕就不明白,明明的他抢不过人家为什么怪到朕头上了。所以这次山东之行朕就不让严复参于了。你们是不知道,严复的折子早就到朕手上了。朕没说,是因为他说两江修路人手不足,两江各工厂主都已联合妥当,听说还准备了数十车现银,就等着朝廷将jūn_duì开进,他就可以跟在jūn_duì后面招人,把人直接拉回两江。还大言不惭的说,这是效法山西水灾之时朕的做法。要真让他这么干,估计张之洞会到朝堂指着朕的鼻子骂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