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田裕民在一阵欢呼声中惊醒,此时,原本躺在他旁边的郑筱梅也已经坐起,两人摇开车窗向外望去,竟然发现碧空如洗,天边中升起一道美丽的彩虹,在旭曰的照射下,散发着瑰丽的绮光,肆虐了五天六夜的暴雨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
堤岸上这时已是人声鼎沸,青山大桥两岸的人们欢呼雀跃,奔走相庆,到处洋溢着欢声笑语,所有人都有着一种保卫县城取得重大胜利的庆幸,这无疑是一场重大的胜利,大家都沉浸在这突然而至的幸福当中。
田裕民和郑筱梅几乎是同时转身,相视一笑,两人击掌相庆,正沉浸在无边的喜悦中时,青山桥上突然出现一辆敞篷吉普车,副县长兼公安局长罗广手里举着高音大喇叭,对着两岸沸腾的人群大声喊道:“汛情出现新的变化,请大家务必坚守岗位,汛情出现新的变化,请大家务必坚守岗位……”
众人顿时愣了住了,都把目光对着停在青山桥上这辆挂着‘指挥车’牌子的敞篷吉普身上,罗广放下手里的大喇叭,伸出右手从腰间拔出一把信号枪,向空中‘砰砰’地开了两枪,两颗象征着最高警报级别的深红色信号弹升上天空,这意味着洪水的威胁又提升了一个级别,青山河两岸顿时变得混乱不堪,众人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在各自单位领导的吆喝声中,乱哄哄地返回各自位置,继续开始拼命地往河堤上运送沙袋,继续加固堤坝。
正纳闷间,田裕民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接通之后,电话那边传来焦急的声音:“田县长,请立即到县委办公室六楼参加紧急会议。”
田裕民心里一沉,来不及多问,挂断电话后,忙冲郑筱梅道:“县委大院,快!”
郑筱梅从他的神情上就能猜出,肯定出大事情了,她赶忙发动车子,向县委大院冲去。
到了六楼会议室,发现屋里已经坐了十几人,县委常委悉数到场,而政斧这边除了候新宝外,只有罗广、钟大明、田裕民、以及城关镇党委书记丘志坚等人,其余的几位副县长早在两天前,按照县委的指示,在常务副县长柯尊能的带领下,奔赴下面各个乡镇,督办抗洪抢险工作。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与会人员的脸色都是极为凝重,县委书记朱祖意不知什么时候,脸上长出了一个痦子,还来不及处理,他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而县长候新宝则把一张放大的地图挂在会议室后面的黑板上,示意钟大明打开投影仪,随后他望了朱祖意一眼,朱祖意微微点头,候新宝便以低沉的语气说道:“刚刚得到市里防汛指挥部的最新通报,位于富河上游的富水水库,库容已临近极限,随时准备泄洪,楚都市委和蜀都市进行了最后交涉,努力无果,最后我们东江省委出面,蜀都市才同意将泄洪时间向后移点,以为我们县城赢得最后的撤离时间,泄洪时间估计会定在今天下午四点,现在召集大家开会,就是讨论我们的应对方案。”
说到这里,候新宝皱着眉头从椅子上站起,拿着笔在地图上富水水库的位置画了个圈,继续道:“如果富水水库泄洪,洪峰势必会尽数倾泻到富水河中,这要比五天六夜的暴雨更要可怕,即便从最乐观的角度去考虑,洪水在富水河上游就形成漫堤,分流出一部分压力,富水河的水位也一样会迅速上涨,这就意味着,假如再不采取紧急措施,下午四点之后,富水河水将会冲毁整条大堤,从而直接威胁到县城内十余万人的生命财产安全,形势很严峻啊,同志们!”
说完之后,他低着头缓缓地在前面来回走了两圈,最后回到座位上,拿起不锈钢茶杯喝了一口茶,不再吭声。
此时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的表情都变得异常凝重,这个消息太过突然,大家原本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当中,没想到更大的危机就这样悄然无息地到来了,那个看似遥不可及的富水水库,此时竟然成了悬在青山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时组织部部长刘修江皱着眉头道:“既然情势恶化到这种地步,为什么不实施第二套方案,难道市里没批?”
候新宝摇头道:“市里倒是批了,但第二套方案现在也出现了意外情况,找大家开这个紧急会议,就是为了讨论这个问题。”
朱祖意拿手重重地敲了几下桌子,抬手轻轻抚摸了脸上那个痦子,皱着眉头不满地道:“长话短说,抓紧时间。”
候新宝听后忙又站起来,拿手指着地图道:“我们预定的第二套方案,就是炸掉位于宝塔湖工委这一段的堤岸,把水引向县城下游的宝塔湖,这套方案所作出的牺牲是最小的,也得到了省防汛专家的肯定,市里昨天也通过了,人武部孙部长也已经派工兵准备了炸药,但是,宝塔湖有不少外来的养殖户,他们投入巨资进行养殖……我们若是炸堤泄洪......他们势必血本无归,到时只怕他们会以命相搏……”
朱祖意‘砰砰’敲了两下桌子,大声道:“洪水猛于虎,别跑题,说重点!”
候新宝忙拿起杯子喝口茶,皱眉道:“重点就是我们的常务副县长柯尊能同志,带队去埋设炸药时,被养殖户给挟持了,他们表示要誓与大坝共存亡,现在公安局的同志应该已经赶到了,一会还是请罗广同志来介绍最新情况。”
正说着,副县长兼公安局长罗广手里握着手机,从外面急匆匆地推门进来,低头在朱祖意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众人见朱祖意的眉头拧了个大疙瘩,就知道事情不妙。
果然,朱祖意听完后‘砰’地砸了一下桌子,愤怒地低声吼道:“谁允许他们开枪的!现在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
罗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低声解释道:“第一枪是走火,后来两枪是鸣枪示警,是朝天开的,没想到养殖户们准备了猎枪,他们直接拿猎枪还击了,养殖户没受伤,只是我们的干警有个被霰弹打中了左腿……”
“我问你怎么办,不是问你谁对谁错!”朱祖意猛地抄起茶杯砰地一声摔在桌子上,白瓷茶杯顿时被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