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不过是随口问问,却不曾想问出这一段故事来。闻听尤二姐儿这么个标致人物儿,将来竟然要许配给张家那个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的烂人,不免起了几分怜香惜玉之心。就着尤老太太的话叹了一声道:“真真是可惜了了。”
叹过一回,因又笑向陈氏道:“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二姐儿小小年纪便出落的如此标致,何况家世人品又不俗。不是小婿王婆卖瓜,只依二姐儿这容貌品格儿,便是许个世家子弟也绰绰有余。倘若那张家果然不成器,岳母大人又何必抱着一纸婚约不撒手,反倒是害了二姐儿的终身。”
这些话不独是贾珍,便是尤老太太尤子玉,乃至陈母冯氏等人也都说过。听得陈氏耳朵里都快起了茧子了。更何况陈氏也曾亲眼见过烂赌之人是如何的丧心病狂,陈氏生怕自家女儿也落到那步田地,心下早已起了悔婚之意。
只是碍于陈张两家的素日情分,以及二姐儿的名声闺誉,一时倒不好说出口的。
贾珍眼见陈氏如此犹豫,随口说道:“岳母大人不要怪我托大。若说起来,二妹妹与尤氏同为姐妹,与我们宁府也是姻亲的。倘若将来二妹婿太过不堪,亲戚走动时,便是我们宁府也是颜面无光……小婿不才,平日里倒是认得一些世家子弟。倘若岳母大人应允,小婿也愿意替二妹妹做个保山的。”
一句话落,未等旁人反应。一旁坐着的尤二姐儿早已羞得满面通红,连忙起身告退。旋即匆匆的去了。
尤三姐儿见状,也少不得起身告辞,赶着二姐儿回了后宅。堂上众人见状,不由得面面相觑。尤老太太莞尔笑道:“二姑娘这是害臊了。倒是姑爷的错。没的说这些叫人坐不住的话。”
贾珍见状,也少不得赔笑。因想到尤二姐儿方才含羞带怯告辞离开的小模样儿,越发酥了半边身子。
这厢且不提众人如何调笑议论二姐儿的婚事。只说尤三姐儿赶在二姐儿的身后回了二姐儿闺房。便见二姐儿正闷闷的坐在榻上绞手帕子。岸芷汀兰两个丫头正服侍着二姐儿吃茶。
尤三姐儿想了想,走上前因笑道:“这个大姐夫,说话行事都轻浮的很。怪不得二姐姐恼了。便是我也要恼的。”
尤二姐儿闻言,闷闷的看了尤三姐儿一眼,随口说道:“轻浮不轻浮的,都不与我相干。我只求张华哥哥将来不要变成个赌徒才好。”
说罢,心下兀自愤愤。登时心绪烦躁的将手内的帕子扔到一边,脱口抱怨道:“你说我究竟是什么命。同样是嫁人,人家就能嫁到公门侯府做诰命夫人。我别说是侯门公府了,便是嫁个秀才都难。倘若将来真变成个赌棍的婆娘,那才叫现在众人眼里。”
尤二姐儿一壁说着,一壁发泄似的拽过枕头就往地上摔。摔了枕头犹不解恨,随手又拿过岸芷捧在茶盘上的小茶盅往地上摔。只听“豁啷”一声响,那泥金五彩小茶盅登时摔成两半,茶水四溅开来,污了尤二姐儿并岸芷汀兰的裙子。
岸芷汀兰忙的跪在地上,拾起碎裂的茶盅残片。尤三姐儿见状,摆手示意两个丫头先下去,自己则坐在尤二姐儿的身旁,用肩膀撞了撞二姐儿的肩膀,笑眯眯问道:“生气了?”
“我生的什么气?”尤二姐儿冷笑着扭过身子,口内说道:“我要是真的生气,早就气死了。”
尤三姐儿不理尤二姐儿的气话,仍旧笑问道:“二姐姐不想嫁给张华哥哥。便是张华哥哥以后改好了,再不赌了,也不想嫁么?”
尤二姐儿闻言,闷闷地想了半晌,方才说道:“便是他不赌了。这辈子也难为官做宰。难道我要一辈子跟着他甘于清贫?想要挣一个诰命,还得等着几十年后看我儿子争不争气么?”
“……正如大姐夫所言,人家是侯门公府的世家子弟,我又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倘若真的嫁到了张家,将来亲戚走动时,我就得一辈子看着别人的眼睛鼻子过日子。谁高兴不高兴了,就能拿着我来撒气解闷儿。凭什么?”
尤二姐儿说到这里,拉着尤三姐儿的手哽咽的道:“三妹妹,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