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围观的众人见状,越发勾起了好奇之意。全都走近了围上前观看。尤家的小厮婆子们生怕人多了冲撞姑娘,少不得上前拦阻。那张华原本是想趁此机会偷偷跑掉的。却不想尤三姐儿早已命人时刻盯着他。
眼见他抽身而出,早就跟在其后的那个盯梢的小子忙迎上前,面上堆笑,口内则不冷不热的说道:“张家公子留步。我们家小主人请您稍等一等。”
张华见状,也只得硬着头皮站住脚。却不曾想肩膀却被人按住拍了拍。回过头时,眼见四五个身着体面的世家老爷并公子站在跟前儿。身后还跟着十来个看起来都不好惹的壮硕大汉。
张华不觉一怔,只见拍着他肩膀的那个年约十七八岁,容貌俊秀,眼眸清亮,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的少年指了指早已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笑眯眯问道:“敢问这位公子……你认得里头约赌的那位少年是谁家的公子?”
张华闻言,又是一愣。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一旁跟梢的那个尤家小厮早已变了脸色,抢在张华前头开口说道:“还望公子见谅,此乃吾家私事,况且吾家老爷教子森严,倘若知道小少爷在外如此行事,少不得要训斥少爷。因此倒不好随处宣扬的。”
“哦?”那十七八岁的少年闻言莞尔,旋即又笑眯眯的问道:“那我要是非得知道呢?”
那少年看着年轻,然气度非凡。此一句话落,纵然少年仍是面带笑意,却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因此窒息了。
而站在少年身后的那四个看起来就不是寻常之人的老爷们,更是面露笑意,仿佛看好戏的打量着尤家小厮并张华。跟在这四五个人身后的那十来个大汉,也都状若不经意的隐隐围了上来。
霎时间,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竟然逼得尤家小厮与张华冷汗直流。关键时刻,还是那尤家小厮冷光一闪,忙的躬身说道:“小的也是替少爷考虑,怕少爷遭了老爷责罚的意思。既然贵人非要得知,小的也不敢隐瞒。我家少爷便是当朝四品大员陈珪陈老爷家的独子——陈桡。”
一句话刚落,方才逼问二人的酒窝儿少年早已掌不住的笑出声来。笑过了一回,那少年又开口问道:“可是我听说陈子璋的公子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八月份的时候还参加了秋闱,只可惜落第不举……你该不会是想说人群里头那个小个子今年有十七岁罢?”
一句话拆穿了尤家小厮的谎言,尤家小厮早已冷汗直流。便知道这一行人既然对陈家之事了如指掌,少不得也认出了三姑娘。刚要开口说什么,一直在旁并未说话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儒雅老爷摆了摆手,缓缓说道:“罢了。既然这小厮硬要说里头那人是子璋家的小子,十二弟又何必咄咄逼人,坏人清誉。我等便只当那人就是陈家的小子罢了。”
那被人称作十二弟的少年闻听此言,不觉皱了皱眉,回头笑道:“我哪里是想为难他。我不过是觉着这一家人倒是同我们有点儿缘分罢了。时常便能见着一回。每每见着了,都能看到一些稀奇之事稀奇之人。你们说是也不是?”
先头劝说少年的儒雅男子听了这话,不觉莞尔苦笑。
正在众人旁若无人的闲聊说话时,陡然闻听人群内传来一阵轰然叫好。
众人闻声,便住了话口儿,且命人上前打探一二。一时那人回来,依令禀报,却原来是尤三姐儿眼见赌桌赌具布置妥当,便命那王瘸腿儿上前与她对赌。
第一回赌的是投资,比大,那王瘸腿儿咬牙切齿吆三喝四的扔出个五五六,不觉喜得笑出声来。哪里想到尤三姐儿只将三个骰子放在掌心,随意一扔便扔出个六点豹子。第一局自然是尤三姐儿赢。
第二局又比小,那王瘸腿儿又撸胳膊挽袖子的扔出三个一,登时便以为自己赢定了,不免嚣张的大笑出声。岂料尤三姐儿仍是不温不火,就这么颠了颠骰子随意一抛,竟然把三颗骰子摞在一起,只扔出个一点来。众人见状皆以为奇,不觉轰然叫好。
此时那王瘸腿儿便知道自己遇见了个中高手,早已急的满头大汗。哪里还顾得上尤三姐儿的身份尊贵,直嚷嚷着是赌场同尤三姐儿合起火来抽老千算计他。正闹腾时,便从人群中窜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身后背着一柄剑,手里拿着一柄剑,到了桌前也不说话,抽出手中宝剑便向桌上的三颗骰子上一砍,霎时间,只见那三颗骰子纷纷化为两半落在桌上。
那少年便拿起骰子直逼问到王瘸腿儿的脸上,口内冷笑道:“有道是愿赌服输。你且看看这骰子可有假?你自己技不如人,何故诬陷旁人,反倒叫人越发的看你不起。”
那王瘸腿儿眼见少年跳将出来挥剑便砍,还以为少年意欲砍的是他,早已吓得瘫软在地上,差点儿没尿裤子。闻听此言,登时紫涨了一张脸面问道:“你又是何人,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少年闻言,抱拳一声便道:“路过之人,眼见不平,自然要拔剑相助。你这无赖混人,约赌便约赌,岂可输了两局便混叫乱骂,诬陷旁人名声?可见你不光是人品不好,连赌品都差,真是枉生为人。”
那王瘸腿儿被少年两句话损的羞愤难当,却又害怕少年最仗剑伤人,只得转过头去不与她理论。那少年见状,冷笑连连。旋即转头向尤三姐儿抱拳说道:“在下路过此地,偶见此事。十分佩服公子仗义之举。方才见那无赖口口声声诬陷公子,在下着实忍不住。唐突冒撞之处,还请见谅。”
尤三姐儿见状,只得苦笑着抱拳回礼。那厢王瘸腿儿见骰子被少年砍成两半,况且自忖玩骰子也比不过尤三姐儿,便吵嚷着要推牌九。
尤三姐儿闻听此言,越发苦笑摇头。盖因她上辈子因缘巧合,虽也练过几手。但是她玩的最好的就是掷骰子和搓麻将。至于牌九这类东西……她压根儿就不会好不好?
因此尤三姐儿并不理会王瘸腿儿的跳脚,仍命赌场取骰子来。王瘸腿儿见状,便知道尤三姐儿必定不会推牌九,越发闹腾起来。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又说什么不肯赌了,到时候他仍然把婆娘闺女卖到窑子里去,还能多卖几两银子。反正本朝以孝道治理天下,就是皇帝老子也管不着自家爹要卖自家闺女的……闹得三姐儿一阵腻歪。
方才横冲出来的少年眼见此情,倒也猜着了一些。忙拱手笑道:“倘若公子不弃,在下倒是对此略通一二。不妨由在下替公子赌这最后一局如何?”
说到这里,那少年又笑道:“反正那骰子是我弄坏的。如今我替公子出战,也是情理之中。”
尤三姐儿行此举动也不过是看不顺眼那王瘸腿儿的卑鄙行事,况且常日里在家憋闷的紧了,一时也有些心血来潮。此事闻听少年所言,稍微沉吟片刻,便也应了。
且向少年拱了拱手,往后退了几步将位置让与少年。
岂料那王瘸腿儿见了这般,倒是越发无赖的不依不饶。那少年却没有尤三姐儿的这般好脾气,手上剑锋一转,那王瘸腿儿登时便觉察出一股寒锋架在脖子上。只见少年挑眉问道:“要么跟我赌一场,要么我一剑直接挑了你的手筋脚筋,左不过赔你几两银子。你自己选罢?”
王瘸腿儿吃硬不吃软,见了少年这般,早已吓得瘫在地上,垂头丧气的应了。一时两人赌过牌九,这王瘸腿儿却是输的比方才还惨。
尤三姐儿见状,则笑眯眯的摆了摆手,一旁侍立的小厮自然上前,依照约定将王瘸腿儿欠赌坊的钱还清。又拿出十两银子与王瘸腿儿的媳妇,口内说道:“这十两银子是我给你的,回去置办些田地买卖,好生带孩子过日子罢。倘或那人再为难你,你便直接到陈府找我,我帮你直接废了那无赖……”
说罢,又将陈珪的住宅地址并官职告诉给那妇人。且向王瘸腿儿道:“我们陈家虽然不会仗势欺人。但若是有人违背诺言,我等也少不得依照约定惩罚些个。还望你好自为之。”
一句话落,只见方才出手相助的少年已到跟前,抱拳笑道:“在下柳湘莲。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