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尤氏mǔ_zǐ见天儿围着陈氏团团乱转。一会子问吃茶不吃,一会子又问吃果子不吃。一会子又着人去请脉息好的老大夫来看病,一会子又骂几个姨娘侍妾懒骨头,不肯过来给太太侍疾……一日少不得要折腾个三四回,反闹得陈氏不得安宁,愈发头疼了。
三姐儿见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只得背着人悄声劝慰陈氏。又说了好些哄人笑的俏皮话,这才哄的陈氏渐渐回转了。
这日,尤家三位姑娘都在正房内陪着陈氏说话儿。尤家大姑娘比众姑娘年长几岁,针线上的活计也更娴熟。况且她自陈氏进门后,多得其照料,心下对陈氏颇为感激,只没什么可以报答一二。今见陈氏怀有身孕,遂点灯熬油花了两个月的工夫做出一套大红洋缎的斜襟儿小袄儿,袄子的前襟儿和两处肩膀上还绣着几幅童子抱鱼蹴鞠图,图上的童子白白胖胖憨态可掬活灵活现……陈氏并二姐儿三姐儿见了,都赞大姑娘的绣工好。
一时又有小丫头子送来井水灞过的葡萄西瓜,陈氏怀着身孕且不敢吃,只让三个姐儿多吃一些。
二姐儿随手拿起一块西瓜吃了一口,便皱了皱眉,撂在一旁,因说道:“今年的西瓜不甜,没有往年的好。”
大姑娘在旁,因笑道:“想是今年的雨水勤罢。”
尤三姐儿听了,便说瓜果不甜也还罢了,只怕雨水太勤糟蹋庄家,今年的收成可能不大好。便提议过几日去两处庄子上瞧一瞧,“倘或收成太不好,咱们也学着那些积善的人家儿,减免几成租子罢。那些个佃户风里雨里的辛苦了一年,也不容易。何必叫他们来年也吃不饱肚子。左右咱们家还有商铺买卖,也不差这一项上的银子。就算是给弟弟积阴鸷了罢。”
陈氏原本是个不敬鬼神的泼辣性子。只如今怀着身孕,倒是愈发信了这些话。此刻闻听三姐儿所言,亦有些动心。只是到底舍不得到手的银子,想了想,遂笑道:“先去瞧瞧再说,倘或年景可以,便罢了。倘或实在艰难,即便是蠲了这一年的租子,倒也不值什么……”
正说话儿间,只见二门上该班的小丫头子进来通传,只说张家太太登门拜访。
陈氏与几个姐儿闻言,不觉一愣。陈氏只觉不大好,皱眉说道:“这不年不节的,也没下个帖子就来了……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罢?”
三姐儿心下也有些想法,只听了陈氏一番话,反倒笑劝道:“张伯父虽不是官身,却也是伺候圣人的。寻常比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有些体面,能有什么事儿呢?左不过是几日不见,特来瞧瞧妈罢。何况以咱们两家的关系,原也用不着那些虚虚客套。”
陈氏听了这话,也觉在理儿。因命小丫头子先将人引到正堂上坐,又说道:“给张太太上茶,就说我即刻就来。”
那小丫头子答应着去了。这厢陈氏并两个姐儿换过了见外客的衣裳,便由二姐儿、三姐儿扶着至正堂见客。
张华的发妻邱氏带着一双儿女张华张妍等在正堂内,三人皆是坐立不安,急的在堂内团团乱转,面上皆露焦急之色。
陈氏不免心下大惊,忙进入厅中,细细打量邱氏。只见她脸上的妆容也不均匀,眉目之间更显憔悴。一双眼睛也红红的,眸中含泪,显见的是遇着难事儿了。
见了陈氏进门,邱氏猛地站起身来,三步并做两步的到了陈氏跟前儿,拉着陈氏的一双手,尚未开口,豆大的泪珠儿滚滚而落。呜呜咽咽的哭诉道:“……我原不该来找你的。我知道你如今怀着身孕,不能操心受怕,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只求你务必想个法子救救你兄弟才是……”
陈氏听了邱氏这番颠三倒四没头没尾的话,心下越发着急,忙的开口问道:“嫂子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两家本是亲家,合该同气连枝守望相助的。只是张大哥他到底怎么了,你且说个明白,我也好帮你出主意不是?”
说罢,又将邱氏送到原处坐下,自己也在旁坐了。
邱氏这才淌眼抹泪儿的道:“你兄弟他……遭人陷害吃了官司……如今被人一纸诉状告到衙门……你兄弟也被抓进大牢里去了……”
陈氏闻言,心下又是惊异又是糊涂,忙又问道:“张大哥可是替圣人经管皇庄的。何况他性情圆滑办事谨慎,最知道什么人惹不得。他又能得罪了什么厉害人物?即便是得罪了人,有什么话私底下说不开,怎地竟闹到了告官下狱的田地?”
邱氏见问,只得哭哭啼啼地当面告诉。这些事情三句两句的却也说不清楚。待陈氏细细听了一回,方才知道原来张华不是得罪了人,而是有人看中了他这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