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打跑土匪的片刻欢呼后,无论是红军战士还是百姓,再无欢颜看着那一长排遗体,谁不悲伤
张青山现在不是悲伤,而是悲愤上午收拢阵亡将士的遗体,中午掩埋遗体时,所有人都哭了,就连一向刚强的连长张国志都饱含眼泪的只说了一句孙中山先生的名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后,就看着天,长吁短叹,任由眼泪滴落。下午,他跟同志们一起,帮着百姓抢修被毁掉的房舍。
可到了傍晚,别的同志仍然忙于抢修的各种活计中,他的晚饭却是在禁闭室里吃的。
起因很简单黄石匠一家把周宝玉送到了指挥所,然后,连长指着面色依旧蜡黄的周宝玉,暴怒的吼了句年纪再小也是自己同志,不是敌人,怎么能如此粗暴对待,直接就让张青山回到了先前关押他,一直没被烧掉的禁闭室。
张青山觉得自己很委屈,所以很愤怒,所以连晚饭都没有吃。更让他觉得羞愤的是,看守他的依然是周宝玉,虽然周宝玉也不知道张青山为何会被再次关禁闭,而且是五天的禁闭。不过,这次张青山有了同伴一排的徐排长。徐排长到没有不服他是解救向家村那一路人马的前线总指挥,居然大意到被上百土匪伏击,让红军战士出现了不必要的伤亡。没当场枪毙他,只是降级关禁闭,还是因为此次红三连伤亡大,指挥人才,尤其是有丰富战斗经验的基层指挥员匮乏,加上他在被伏击后,指挥得当,才没有受到重罚。
两人各有心事,一个坐在床边,一个坐在火坑旁的椅子上,没有交谈,也没动一下筷子,却都一个劲地抽烟。
徐排长拿起手边的烟盒,发现烟盒已空,看向张青山。
张青山提着椅子走过去,把手里的烟盒递给徐排长,等徐排长用手中的烟蒂重新点燃一根烟后,轻叹一声,道“徐排长,你说”
“打住”徐排长一口打断他的话“小张,这职位上的称呼不能乱。我现在是犯了错误的人,不是排长,出去后,能让我去炊事班,继续干革命,就是万幸你叫我老徐或者徐大哥都可以,但要再叫我排长,那就是打我脸了。”
张青山仔细的看了他两眼,见他不像是开玩笑,只得微微点头“老徐,你是老革命,能不能帮我分析一下我的问题”
见老徐看过来,张青山有点尴尬的讪讪一笑“我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到底错在哪了,想求您指点一下,要不然,我这脑袋都要想炸了。”
“你说。”
张青山把自己跟周宝玉从见第一面开始,一直到分开,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后,问道“我一直没觉得自己哪儿做错了。思来想去,大概是周宝玉年纪太小,我就带着他去杀敌,可这也算不得粗暴呀,既然当了红军,那就得杀敌,要不然,还不如回家的了还有一点,大概是我为了让周宝玉尽快适应战场而强逼着他去看死人。可这也没错呀,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我的老班长还说一个新兵最快转变为老兵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战场。只有见过血,见过四人,才不会怕流血牺牲,否则永远是软蛋一个老徐,你笑什么”
“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极端的过程,必然导致极端的结果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么”见张青山似懂非懂的尴尬一笑,老徐深吸了一口烟,轻声说“就是说,任何事情都得有个过程,徐徐渐进才是最好的,要不然,只会出现极端的结果。就好像你强迫那个小鬼头看尸体一样,你以过来人的身份,觉得这个法子好,立竿见影。可问题是,你总得想想你多大,他多大你是成年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有一定的接受能力,面对血肉模糊的尸体,加上战场环境,一般都扛得住,自然就过得去这个坎。可你想想那个小鬼头最多才十四岁,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还没长开了,就猛不丁的被你强迫着看这中血肉横飞的惨景,你觉得他受得了”
说到这儿,他重新点燃根烟,扫了眼窗外,见小鬼头缩回了脑袋,便对一脸沉思样的张青山继续说“说实话,他现在没疯掉傻掉,已经是意志坚强之辈,很了不起了。所以,你这禁闭关的跟我一样,一点都不冤。”
张青山沉吟了一下,站起来走到窗户边。
周宝玉正好又要伸出脑袋往里看,见张青山看过来,顿时一惊,站直身体,面色有点紧张。
“周宝玉同志,先前我强迫你看尸体,是错误的行为,在这里,我诚心的跟你道歉,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的鲁莽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