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果然有守正门的小厮进内院来通报说京都来的使者到了,江老爷急忙换了官服,带着两个儿子,大开红漆大门迎接。
而另一边徐氏昨儿晚上一得了消息,便出了瑞和院,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已解禁似的,在江府大宅里指指点点地晃了一夜,如今带着一众女眷紧紧跟在后头。
唯一的嫡子江以礼自那日被江老爷一顿家法伺候,已经连着七八日不曾下床,整日里昏昏睡睡,时梦时醒,徐氏先头还急得很,人生鹿茸,燕窝虫草不要钱似的往里补。
后见儿子皮外伤大好,连条疤也看不见,腰身更是肥了一圈,躺在床上白白胖胖,红光满面,除了嗜睡,倒无其他的不妥,让陈大夫来瞧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四少爷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嗜睡些也不意外,便渐渐安了心。
加之如今她重掌中馈大权,江老爷又升了从一品的京官,春风得意,各项事务都要上下打点,也没多余的心思顾及江以礼,便仍然一日三顿地吃着陈大夫开的方子,打算到了京都再找出名的郎中替他瞧瞧。
江伯友战死沙场的那年,李氏痛不欲生,前太傅李佐也因这个英年早逝的外甥老泪纵横,睿帝素来敬重李佐,为了安抚这位三朝元老,股肱之臣,除了赐江伯友一个少年将军的虚名外,还顺便以李氏教子有方为由封了她三品的诰命。
而徐氏虽然是定国公家的嫡女,又是一家主母,无奈并无品阶在身,是以,这会子落后李氏一步,并不能与江老爷比肩而立,硬生生又被婆婆压了一头,一时间心里堵得厉害。
“王公公!”
那京都来的使者是个面白无须的内侍,年纪约摸五十出头,前一日魏景辰显然已经与江老爷通过气了,因而,这会子江老爷见到来使便熟门熟路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迎进花厅,摆下香案。
明黄色黑犀牛角轴丝绸诏书一抖开,江府众人顿时乌压压跪了一地。
“皇帝谕:江浙布政使江仲友,克己勤勉,造福乡里,素有贤名,深慰朕心,特封为从一品户部尚书,不日进京述职。”
封官诏书一出,除了昨儿早得了消息的江老爷四人,其余江府诸人皆喜形于色,徐氏,李若梅二人更是喜极而泣,当然其中有多少真情多少假意便不得而知,不过在江容华看来,徐氏这般模样,也极有可能是想到回了京都,有娘家定国公府作靠山,自己的腰杆便可以挺得更直。
众人在江老爷的带领下叩谢了皇恩,王公公是睿帝身旁的传旨太监,平素做惯了这类事,便很快亲自扶起江老爷,连声道了喜。
转眼瞧见一旁抱着手臂,东张西望的魏景辰,一拍大腿,挨了过来:“哎哟喂,我的小祖宗诶,可找着您了,咱家听说耿将军家的迎亲队伍早上了回程的喜船,怎的您还在江大人的府上?咱家出发前,长公主她老人家特特让人带了口信来,让您大正月的早去早回,要不您今儿就拾掇拾掇,跟咱家返京?”
魏景辰看了眼老脸皱成一团的王公公,长臂一伸哥俩好似的搂着他的肩拍了拍,避开众人,小声道:“王喜,小爷自幼跟着宁王魏王几位殿下一处习文习武,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可以说是看着小爷长大的,小爷岂是那等不知轻重的贪玩之人?”
王公公被他大掌一拍,不算健壮的身板立时矮了一截,听他这般反问苦笑一声,您要不是贪玩儿的主儿,长公主她老人家便也不会这般担心了。
魏景辰看出他眼中的不以为然,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道:“小爷逗留在江南实在是有头等紧要的大事,只不便明说,你且先回去给祖母她老人家报个平安,就说小爷过几日就与江大人一家一同上京。”
王公公听他这么说也只好应下,谁叫人家是得宠的主子,主子不想走,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还能硬绑回去不成?
因王公公是南下办事,等闲在地方官员家中也逗留不得,江老爷便让忠伯封了二百两的红包亲手交予他手上,作为车马劳顿的辛苦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