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虽残,但并不小,只见庙里面横七坚八的躺着十多个乞丐,有的翻开衣襟,正在骨瘦如柴身体上抓着跳蚤。有的正围在一起侃着大山,时不时发出了呵呵的大笑声。
更有的斜躺在一堆干草上,悠然的翘着二郎腿,似乎在幻想着些什么,嘴里发出了愉快的哼哼唧唧声。那逍遥自在的模样感觉他根本不是什么乞丐,完全就像一名酒足饭饱后的地主老财。
妇人带着小女孩在破庙的漏顶处坐了下来,清冷的月光下,小女孩将破瓦罐中的米汤倒进碗,破瓦罐极大幅度的倾斜,待得罐中再也无法倒出半滴米汤时,却连半个破碗还盛不到……
将破瓦罐中米汤一滴不剩的倒完后,小女孩将小手伸进罐里,把里面数目可辨的米粒小心翼翼拔进了破碗中,然后慢慢的喝了起来。
而坐在旁边的妇人把她的小脚丫子抬了起来,望着鞋底的破洞皱了皱眉头,旋即从身旁抓起一捧干草,细心的从中挑出一些较为坚韧干草,专心细致的编织了起来。
“娘,丫丫已经喝饱了,你喝……”小女孩说罢,舔了舔残留在嘴角的米汤,旋即乖巧的把破碗递到了妇人面前。
走进破庙后的小乞丐恍若一只受惊的小兽般不断打量着周围环境,目光中充满了戒备。自从那扇紧闭的大门把希望全部关上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相信过任何人。
可破庙里面的乞丐们根本连看也懒得看他一眼,恍若他就好像透明的空气般。内心充满警惕的他并不敢走近其他乞丐,而是选择直接朝着那对母女的位置缓缓走了过去……
已经孤苦无依的他,已极少受到别人的善意对待。小女孩流露出来的善意,令得他感受到了已经消失很久的温暖,从本能上想要去靠近让他感到温暖的东西。
小女孩从怀中掏出那小半张饼,缺了两颗大门牙的小嘴小心翼翼地啃着饼子边缘,啃了好一会,直到口水已完全濡湿了那半张饼,这才细细的咬下一小口,一脸陶醉的慢慢咽下,旋即看着小乞丐,柔声细气的问道:“我叫丫丫,你叫什么呀?”
她的话令得小乞丐似乎有些茫然,在这一刹那间,他不禁想起了父亲,想起了二牛,想起了那扇紧闭着的大门,想起了那张不断狞笑着的脸,半晌,一抹血色从眼中闪过,嚅嚅的答道:“我、我……我叫阿牛。”
若不是心中炽热的仇恨在支撑着他,他早就已经在那漫长荒途中成为路旁林间一具枯骨的了。他不知道自己可以活多久,当然他也不在乎自己还能活多久,如果大仇得报,那在下一秒死去又何妨?
“阿牛,你站着不累吗?快坐下来吧!”丫丫拍拍身旁的稻草,阿牛犹豫了一会,随即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丫丫咽了咽口水,又将那小半张饼放回了怀中,旋即歪着小小的脑袋看了他一眼,小声问道:“你为什么被人打得这么惨呀?”
“因为我偷了他的馒头。”
“偷东西可不好呀,被人抓到会很惨的,讨饭吃就行了呀,建安城这么多人,总会碰到善心人的呀。”
阿牛沉默了一会儿,不禁在心里一阵自嘲,几曾何时,他不也是一个善心人吗?萧氏一脉积善数以百年,可结果呢?想到这里,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乞讨?我、我开不了口求人……”
闻言丫丫张了张小嘴,惊诧的上下打量着他,半晌,疑惑的问道:“都快要饿死了,怎么会开不了口呢?难道做小偷就不丢人了嘛?被抓到说不定连小命也没了呀。”
阿牛还是倔强的摇了摇头,凝声说道:“虽然小偷和乞讨都是伸手,但是对于我来说在感觉上是不会一样的。你知道吗?偷别人的东西时我就已经做好被抓挨揍的准备了,从心里上来说我并不欠他们的,所以我宁愿被打死也不会去乞讨。”
丫丫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心里却是一片迷惘,想了好一会之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懂,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