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奕承心脏莫名快跳几拍,健步上前。
“mǔ_zǐ平安,恭喜了。”小护士把娃娃递给他看看。
那就是儿子了。
唐奕承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素来淡定自若的男人在这几十个小时里,情绪却是波动得厉害,以至于这一刻,他修长的手指都有些发颤。
这小家伙,太小了。
他真怕把他捏坏了。
棉布里包裹着的,是个小小嫩嫩,皱皱巴巴的小婴儿。这时候它正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虽然实在看不出哪里像粑粑这么英俊帅气,但小家伙睡得倒是极为香甜,给人一种很柔弱,很美好的感觉。
唐奕承狂跳的心,在凝视这个小家伙的几秒钟里,奇迹般地渐渐平缓下来。
十个月的孕育,上天赋予生命的回礼。它平安地降生到这个世界上,那种感觉很奇妙,远比唐奕承想象中的感动要多,却又让人感到平静。
从未有过的那种平静,与幸福。
“小唐唐。”唐奕承薄唇轻动,小小声唤了句。
小家伙不理他,眼睛闭着,酣睡。
小唐唐其实已经有名字了。
之前唐奕承和陆语取了两个名字,男孩就叫唐礼庭,女孩就叫唐礼婷。
唐奕承刚抱了几下,沈素芳和蒋仲勋便凑过来:“你别光自己看,给我们也看看啊。”
“……”小包子挺抢手。
移动病床随后推出来,陆语躺在上面,她是有意识的,嘴角微微弯着。她是第一眼看到小家伙的,真可爱啊。
唐奕承把孩子交给沈素芳,走过来,俯下颀长英挺的身躯,在陆语唇上啄了啄。他的唇微凉,眼睛却温柔如水,眸光浅浅的,蕴着道不尽的宠爱。
“小语,谢谢你。我的小功臣,疼么?”他握住她的手,轻声问。
陆语摇摇头,“不疼,就是有点累。”
唐奕承握在她手上的力气稍稍加大,翘起唇角,转而凑到她耳畔、低低地说了句什么。
陆语的脸蛋当场就红了,眼睛里像是有水波在荡漾,她小声啐了句:“你这个流氓。”
沈素芳把婴儿交给护士,也过来看陆语,就见这丫头跟唐奕承打情骂俏呢。当奶奶的喜悦溢于言表,她忍俊不禁问:“你俩卿卿我我的说什么呢?”
两人居然都不吭声了,陆语强绷着嘴角,有点想笑。她总不能告诉婆婆,你儿子说——老婆,估计咱俩这辈子都生不出闺女来了,因为我床`技太好。
**
唐家请了月嫂,照顾小礼庭。沈素芳给陆语坐月子,平日除了母乳喂养,陆语着实没什么事情做。沈素芳给她调养的很好,陆语的体重没怎么增加,产后不到两个月便恢复了身材,她本来还想着报个塑形班什么的,看样子也省了下来。
唐奕承工作日照例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晚上和周末他拒绝了一切公务和应酬,回家奶娃。说是奶娃,实则他比较热衷于给陆语“催奶”。
这天中午一点刚过,唐奕承就回家了,陆语午睡刚起来,还抱着被子躺在床上。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唐奕承,唇边浮起两枚小小的梨涡:“妈帮我请了催乳师,不用劳你大驾了。”
唐奕承眉梢一扬,说着就伸手进被子里摸她:“催乳师能有我的技术好么?”
陆语被他抓得又麻又痒,全身像煮熟的虾子似的:“唐,你别闹,大白天的。你把小礼庭给我抱来看看。”
唐奕承还真停了手,他也想玩会儿那只小包子,转身去婴儿房抱孩子了。
他一走出卧室,陆语就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这话说起来,她其实是哭笑不得的。
今天上午,冯晓冬传了一组照片给她,让她帮忙瞅瞅拍摄效果如何。自从陆语结婚后,语映像基本交给冯晓冬打理了,那丫头悟性高,又跟着她学了这么久,把工作室经营得风生水起的,还招了一名修片师。
陆语随便看看照片,眸光一偏,便发现唐奕承的书桌上摆着本台历。台历上,今天的日子画了个圈。
她有些奇怪,唐奕承的行程向来都是由助理安排的,遇到重要的事情助理更是会特别提醒,所以他基本没有标记特殊日期的习惯。更何况,若是公事,他也不会标注在家里的台历上呀。
到底是什么事儿,如此重要?
难道是快到小礼庭的百日宴了?
不对呀,他才两个月。
再仔细一想,陆语恍然大悟了。
出院那会儿,唐奕承让她去问医生,多久可以有性`生活?医生当时说,最好到两个月的时候吧。而今天,刚好是他……禁`欲期满的这一天。
难怪急着赶回家催奶呢。整整一年,也真是难为唐奕承了,陆语挺心疼他,可就是忍不住想笑。其实她也想啊,每晚被他拥在怀里入眠,她就枕在他的胸膛上,耳边便是隔着肌肉和骨骼的、一下一下的他的心跳声,沉着有力;她就紧贴着他壁垒分明的腰身,皮肤都仿佛被他的体温蕴热了似的,有暖流在身心流淌,就像彼此每一次分享温存时刻那样的悸动。
可现在大白天的……
他有这么猴急么?
唐奕承很快就把小唐唐抱了进来,小家伙特别调皮,一点没有在陆语肚子里那会乖巧。唐奕承一抱他,他就哭,边哭边伸着小手往粑粑那张帅脸上抓。那么小的手,手指头短短的肉肉的,像玩具一样。挠在唐奕承脸上,他也不疼,就是觉得小东西闹得慌。
他把小唐唐举高高,在他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亲了亲,像是怎么也亲不够这似的。可惜小唐唐不买账,哇哇哭得更凶,好像挺嫌弃他的。
唉,mǔ_zǐ俩哪个都不让他碰,想想也是心塞。
陆语接过小礼庭,哄着他玩,小礼庭嗅着麻麻身上淡淡的奶香就不哭了,小胖手按在陆语越发丰`满的胸脯上,抓啊抓。唐奕承坐在床边,看得喉咙发干,颇有些眼馋,更无奈。跟儿子争风吃醋这种事……说出去都嫌丢人啊。
“儿子肯定随你,说不定你小时候也这么皮。”陆语眉眼弯弯,说道。
就是这么句玩笑话,却让唐奕承微微一怔。
他听沈素芳说了,自己是在不到一岁的时候,被李雁从蒋家送去唐家的。如果他刚生出来时,真的也这般调皮捣蛋,那么蒋仲勋会怎么哄他呢?
是不是也像他这样,跟儿子玩亲亲,或者把他举高高?
是不是也会在某天半夜起来,突然想看看自己的儿子,然后便轻手轻脚地走去婴儿房,看上两眼?
是不是也有那种油然而生的责任感,想要把这辈子最好的一切都给儿子?
收回神思,唐奕承突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那是当爸爸的人,才能体会到的父子之情。
血浓于水,割舍不掉。
无论怎样想要漠视,抗拒或排斥,那情依旧深藏在你的骨血里。
就像那日在飞机上,他看到的蒋仲勋的白发。一个小小的细节,却像是一根银针,刺在唐奕承心上,他越不愿意去想就越想得越多,尤其最近他跟自己的儿子待在一起,那种感触就更加明显。
陆语看在眼里,跟他说:“蒋爸爸今天来电话了,你要不要去给他回个电话?”
“好。”唐奕承第一次没有拒绝。
蒋仲勋是上个月离开b市的,现在人在纽约。
手机响起的那个刹那快要入夜了,他看向来电显示,那个熟悉的号码直触他眼底。
蒋仲勋从书桌前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接听了电话。
片刻的沉默,唐奕承微微一沉气。
“爸,是我。”
这一刻,世界都静了。
隔着那细微的电波,隔着那浩瀚无垠的大西洋,隔着白天与黑夜的时差,蒋仲勋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隐隐发抖。那个日思夜想的称谓,就这样在猝不及防间顺着他的耳膜,倏然落进心里。
掷地有声。
等了二十九年,他终于在有生之年,听到了那一声“爸”。
蒋仲勋抬手,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竟是潸然泪下。
这夜,纽约的星空,一片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