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仲勋健谈,又赶上心情好,话就多了起来:“陆小姐,这些年唐的事,你大概有好多不知道的。有次我们去拉斯维加斯谈生意,生意谈得顺,我提议去赌场玩两把,唐这小子真是运气好,玩百`家`乐,一上来就赢了钱,我让他趁热打铁赶紧接着下注,可他却说什么也不肯再玩了。你知道为什么?”
陆语摇了摇头:“为什么?”
蒋仲勋喝了口茶,不疾不徐道:“唐说,赌场得意情场失意,人这一辈子的运气是有限的,不能浪费。可他当时根本没有女朋友,我心想没女朋友的人哪儿来的‘情场’呢。后来我才琢磨出来,这小子说的是你啊。你们虽然有好几年没在一起,但他心里可是一直认定了你的……”
对方话里透露出的讯息,令陆语止不住地心尖一颤,那种感觉十分微妙。
唐奕承没有她参与的那些岁月,他鲜少提及,又吝惜给她注解,以至于在陆语脑中属于他的那七年就像是一张白纸,她无从了解,亦无从感受。而现在,那张白纸上渐渐描绘出了轮廓,也有了颜色,仿佛她真的能从蒋仲勋的描述里拼凑出当年的唐奕承。
陆语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她没有怀疑过唐奕承对她的感情,可她心里对梁氏一事还存有疑惑,这下只觉脑子更乱,却在这时她平摊在膝盖上的手背微微一热。
唐奕承握住了她的手。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陆语往回缩了一下手,避开了他的碰触。
这一幕,落在蒋仲勋眼里,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唐奕承,就看见唐奕承原本舒展的眉宇隐隐蹙起,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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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仲勋留下来吃晚饭,沈素芳特地下厨炒了菜,席间和乐融融,没有人提到梁氏,仿佛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似的。只是陆语和唐奕承的脸色都有些不好,可碍于外人在场,谁也没法捅破。
这种粉饰的太平,在晚饭后被打破。
蒋仲勋说要去别墅的花园散散步,一个人出去了,沈素芳也上楼休息了,客厅里只剩下唐奕承和陆语。
“唐奕承,有件事我想问你。”陆语不绕弯子,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他是她最亲近的人,没什么是不能说的,她索性直言问道:“梁氏的事情是你弄出来的?”
早猜到这女人连手都不许他碰,就是因为这事,唐奕承闻言眉一沉,以极不善的口吻反问:“你这是想要维护梁梓行么?”
问出这话时,他眼里的温柔丁点都不剩,只目光沉沉的看着陆语,好像理亏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她。
陆语就这样被逼进了有口难言的地步。
尽管唐奕承和梁梓行都是在她身边存在了九年的男人,但被赋予的意义却是完全不同的。
唐奕承在她的生命里,心尖上,是爱人。
而梁梓行只是在她的生活里,是朋友。
陆语不想因为这些和唐奕承争吵,默默组织了一下语言,她尽量沉住气,说:“我知道你跟梁梓行有过节,但是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初我从纽约回来b市,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而且这些年,他也挺关照我的……”到底还是有情谊的。
陆语后半句话说的没有错,在她面前,梁梓行就是这样的好好男人,对她不计回报地默默付出着。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听着这些刺耳至极的话,竟然让唐奕承无从反驳。他只觉有一把钝钝的刀,缓缓划过他的心,没过心头。
她也许不知道,有些事避而不谈是个结,而谈开了,是个疤。
但到底,唐奕承还是没忍住心里窜上来的火,他沉声对陆语低喝道:“够了!”
咄咄逼人的两个字充斥在她耳畔,就像金属互相刮擦发出的噪音,刺激得陆语全身打了个激灵,她从未见过唐奕承愠怒成这副样子。
动了动唇,她刚要再说什么,唐奕承已经继续说道:“陆语,如果你要因为这件事跟我生气,那么请你先去冷静的想一想,梁氏偷税漏税、使用伪劣建材是在坑害政府和人民,梁梓行受到惩罚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和个人恩怨无关。”
陆语哑言,她不得不承认唐奕承说的是事实,是她心里太乱一时没想清楚。
客厅里的气氛陡然僵滞了。
两人站在和暖的灯光里,周身却寒意遍布。
陆语仰头看向唐奕承那张冷酷的脸,只看见他狭长的眼眸里像是有星云瀚海在翻卷着,那汹涌的情绪让她有些看不懂,却又似乎随时都可以把她吞噬掉,这让陆语突然觉得有点委屈。
恋人之间就算有误会,他也不至于这么凶她啊。
陆语鼻子一酸,讪讪地耷拉下脑袋,转身就要上楼,殊不知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发出门把转动的声音,以及蒋仲勋那句——
“梁氏的事情与唐奕承无关,整件事都是我的主意。”
蒋仲勋散步回来,口吻沉缓,字字铿锵有力。
他今天之所以会从纽约飞过来,本来是跟唐奕承商讨禧景湾的项目,没想到遇到小情侣吵架,看来他这趟是来对了。
果然,蒋仲勋的话音落下,陆语和唐奕承双双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