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巴黎,温度实在算不上与浪漫两个字搭不上边。
戴高乐机场的贵宾室是一间大约20平米不到的房间,地上铺着一层厚而柔软的羊毛地毯,有电脑、电视等各种设备,除了最基本的沙发、茶几外,还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和浴房,供客人使用。
当戚暮敲门的时候,其实闵琛正低头翻着一份杂志——
《theg》。
机场很贴心地将这份今早刚出版的杂志买来、让美丽大方的空乘人员递交给了闵琛,因为这本杂志的封面上用的照片,正是昨天晚上闵琛在柏林进行的那场钢琴独奏会剪影。
不过闵琛事实上也就随意地翻了翻,并没有将这篇报道多放在心上。他更在意的是杂志最后几页的一篇文章——《全球十大顶尖音乐学院概览》。
在这篇文章里,提到了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虽然只有短短的二百多字,却让闵琛眼尖地在里面发现了某个熟悉到心底的名字。而没过多久,他便亲眼见到了这个名字的主人。
此时此刻,他正拉着这个他想了一个多月的青年的手指,细细的描绘着。
闵琛用指尖轻轻划过戚暮的右手食指,划过他饱满圆润的指甲,划过他微微凸起的指节。每一个音乐家都很爱护自己的手,而戚暮也很明显并不例外,他的每一个手指甲都修剪得极其整齐,除了在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子外,根本没有一点其他伤口。
“所以说……你今天赶过来以后,马上就要离开了?”
闵琛闻言轻轻颔首:“嗯,就要走了。”顿了顿,他转头看向了一旁墙上挂着的时钟,说:“还有二十多分钟,就要起飞了,我过会儿得去过安检了。”
一边说着,闵琛口中呵出的热气喷吐在青年修长漂亮的手指上,有些发痒,让戚暮忍不住地将手指从对方的手中抽开。“很快就要去过安检了?”
闵琛点头:“嗯,大概还有十分钟……就该有人来敲门了。”
一般而言,每一个乘客在飞机起飞前30分钟必须取了机票、通过安检,否则机票则当作废。
不过正如戚暮所了解的一样,这个男人从来不会亏待自己,所以等到飞机即将起飞的时候,他会从贵宾室慢慢吞吞地离开,经过单独的安检通道,第一个进入那架飞机。
戚暮想了想,问道:“今天晚上还有其他班次的航班吗?”
漆黑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失落的神色,闵琛微微摇头:“今天没有了。”
听着这话,戚暮也有些失望地低首,额前的碎发顺着他的动作垂下,遮挡住了他遗憾无奈的目光。
戚暮知道闵琛第二天就必须得带领乐团进行排练了,所以他根本无法阻止对方回柏林。可是只是稍微晚那么一点时间却都不可以……这让他非常难过。
好不容易见上了一面,却只有短短的二十多分钟的相处时间,这样短暂的相见就如同饮鸩止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我下个月……就要开始第三次测评了,还有两周多。”戚暮低声道,“在测评上如果我继续能以高分获得第一名的成绩,那我就可以真的毕业了。到时候……我想去维也纳。”
听着青年诚实的话语,闵琛敛了眸子,道:“嗯,维也纳好,比……柏林好。你如果要去那儿的话,我有一栋房间比较靠近市中心,就是上次庆祝会的时候你去的那间。维也纳很难找到合适的房子,你可以住在我那儿,那边交通也很方便。”
戚暮也没客气:“就是上次你弹钢琴给我听的那间?”
闵琛微微颔首:“是那间。它的琴房的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我回头让丹尼尔把钥匙寄给你。”
戚暮并没有拒绝,他轻轻“嗯”了一声,不知怎得就忽然想起几个月前,他在那间琴房里听这个男人弹了无数首高难度的钢琴炫技曲,同时还得到了一张寓意深刻的唱片。
戚暮笑着问道:“对了,昨天你的钢琴独奏会怎么样?我听法勒先生说,你的水平比两年前进步了很多,让他也很吃惊。”一边说着,戚暮一边伸手、摊在了闵琛的眼前,“说好了你要给我专门录制的唱片?”
闵琛伸手,握住了青年故意伸出的手,低声道:“过两天让丹尼尔寄给你,别闹。”
这种安抚人的语气哪儿能让戚暮罢休,他挑起一眉,佯怒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把唱片给我,就不能告诉我你昨天晚上演奏的是什么曲目吗?”
昨天晚上为了准备今天的演出,整个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乐团都训练到了晚上十点多,不要说是关注闵琛的钢琴独奏会了,戚暮回到家的时候连手指头都累得不想动弹一下,一沾上床沿就睡死过去了。
难得见到青年这副别扭傲娇的模样,闵琛不由心情大好。他的手指顺着对方的指缝慢慢伸了进去,很快便十指交缠,清晰地感受着对方手心里的温度。
“那我唱给你听?”
戚暮微微一怔:“……唱?”顿了顿,他点点头:“好啊,那就唱一下试试吧。”
很快,戚暮就为自己的这句话而后悔不已。
这辈子,戚暮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五音不全的人。
明明能够准确地听出每一个半音的差异,甚至能够听出别人换了一根琴弦的音色异同,但是当这个男人低哼起旋律的时候,却连半个音都——
不·在·调·上!!!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一类五音不全的人?!
那声音简直是魔音贯耳,明明应该哼出的是优美动人的音乐,却平淡而无起伏的哼了大半天,让戚暮连一个小段都没辨认出来,更不用说猜出这是什么曲子了。
闵琛:“喜欢这首肖邦的《玛祖卡》吗?”